“寄声三径,旧时松菊存未?”

其鸣无声,其飞不能高远,日沉浮於鸥鹭之间,而默以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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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声三径,旧时松菊存未?”
——桂林榕湖畔的王鹏运铜像

到过桂林的人都知道,桂林城中的榕湖和杉湖好像城市的一对明亮的眼睛。而近年来的城建改造,使其增添了些许人文景观。譬如榕湖南岸东头的湖畔,林荫间有一片石砌小坪子,坪子中兀立着一尊铜像——晚清四大词人之一的王鹏运的铸铜人像。
铜像高约1.8公尺,大约是从视觉的效果考虑,比真人略高。造型洗练简洁,线条流畅圆滑。古代书生装束的王鹏运身着蓝布长衫,右手拿着纸扇,头微向前倾,凝眸注视着前方。清癯的面容,唇上一抹小髭须,额纹三五条,历历可见。光亮的脑袋后一条长辫垂腰,左臂弯曲于腰后握拳,长衫垂于靴上,衣袖的皱折凸现,似临风微摆。铜铸的人像有如此动态的效果,颇令人感叹。
王鹏运(1848——1904),字幼遐,因生于桂林城东郊朝阳乡半塘尾村,自号半塘老人,晚号骛翁。清同治九年举人,历官内阁中书、监察御吏、礼科给事中等职。在京当谏官十年,上疏数十次,均关系国事政要。一时的权贵,自诸亲王以下,每被弹劾,直声震天下。晚年专攻词学,词风沉郁清雄,创“临桂词派”,被清人尊为“岭表词宗”。
铜像所立处为王家的祖宅“西园”,又名杉湖别墅。园址在今榕湖南路与五美路之间靠近阳桥处。西园坐北朝南,背倚碧绿的榕湖。王家为书香官宦世家,经过先人的几代经营,建成湖畔青砖灰瓦、朱楹绿窗、石径幽林交叠的楼阁馆舍。半塘老人七岁在园中的燕怀堂私塾馆发蒙入学,22岁入京求仕,56岁病卒于苏州。离乡在外的35年间,仅在26岁和33岁时因祖父和父亲病逝两次回桂林来奔丧。数十年江湖羁绊,游子不归,因而常发故园之思,时填词赋诗以遣愁怀。铜像的左右两侧就各有石碑镌刻着愁肠百结的词人绵绵的情思。
右侧的石刻为《百字令》(念奴娇),词前有短文叙写了西园的形胜和思乡情结:“杉湖别墅,先世小筑也。其地面山临湖,有临水看山楼、石天阁、竹深留客处、蔬香老圃诸胜……天涯久住,颇动故园之思,黯然赋此……”
《百字令》词语平白如诉家常:“杉湖深处,有小楼一角,面山临水。记得儿时嬉戏惯,长日敲针垂饵。万里羁游,百年老屋,目断遥天翠。寄声三径,旧时松菊存未……”
铜像左侧的石刻在湖边花草丛中,为《木兰花慢》,书近隶体,词前也有一小段文字:“今年春日,颇动故园之思……故乡风讯,咄咄逼人。南望清漓,正不独一丘一壑,系人怀抱……”
这首词造语清淡孤寒,咏物怀旧情真意挚:“童游牵梦惯,矧占断,好湖山。记习静观鱼,偷闲饲鹤,少日花间。凭栏,旧人渐老,甚青红犹说旧雕栏?万里惊心南望,乱峰云锁愁鬟……烟峦,倩谁寄语,问晨猿夜鹤可相安?但遣林亭无恙,梅花尽耐春寒。” 结句反诘,颇耐人寻味
绵绵不尽的乡思流溢于石刻之间。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乎?看“四山风雨,王气消沉”,晚清王朝已衰亡没落,山河破碎,西园在清末民初的颓败荒芜也是自然的事了。而今游人徜徉于榕杉湖的湖光山色间,到此伫立静观,犹能看见半塘老人眉目中蕴含的许多哀怨惆怅。那微闭的双唇,肃然沉思的面孔,令人回想起这位饱经忧患的老人那些忧国忧民撼人心魄的词章:“是男儿,万里惯长征,临歧漫凄然……”“尚记得,悲歌请剑,更阑相视。惨淡烽烟边塞月,蹉跎冰雪孤臣泪……愿无忘,珍惜百年身,君行矣。”
伊人虽已去了,但他的铜像却孑然独立在家山的湖畔,那一介书生的铮铮傲骨、华章辞采仿佛就在我们的眼前。这还多亏了铜像的设计和铸造者们。虽然早在先秦时代我国已有了铸铜人像,譬如四川三星堆出土的先秦拔目型铜人,西安出土的铜铸兵马俑;但作为艺术欣赏的铜像,是近代从西方引进滥觞的。
湖风习习,碧波粼粼泛起,俯仰之间,百年的风雨已消逝。三径犹在呀,松榕樟柳的浓荫映耀着绚烂的芳菲。山川无恙,半塘老翁的风采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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