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 第一百一十五回华夏群英卫九鼎 昭元扭头看了令狐颉和苗贲皇一眼,见他们也慢慢点了点头,心下一阵难过:“伊丝卡肯定跟我同进同退一同生死,那是问都不用问的。大家都不是太喜欢冲动的人,可是现在,却居然都肯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而去冒险。唉,实在是我们的处境太让人彷徨了啊。” 他想了又想,终于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就这样定了。十八神卫在这里等候,半藏起来。最好还能想想办法,让他们远看之下,还以为我们二十个人全都在这里。当然,若是他们非要来近看,那也没办法;你们就说我们各自又开始前进了,只不说偷袭即可。这几日我已基本确定雪山行宫之所在,应该不会绕弯。如有韧丝为助,飞崖跃壁之下,或许一夜便可到达。这里是雪山,大家全都换上白衣……”他才说完,却发现大家的衣服即使不是全白,却也差不多了。原来这两天里,众人已都不约而同地选换了浅色之衣。 田振梁道:“事不宜迟。大家先试试使用韧丝,便可动身。到那个时候,只怕连传音入秘都要小心。我们还是先约定些手势,以防万一吧。”说着就要去招呼诸蓬莱神卫,准备取出韧丝给大家试。昭元看了一眼白知病,忽道:“白兄,你的锁链……若是不肯取下,那就要小心些,千万要抑制住声响。” 白知病甚是尴尬,道:“我省得。我既能逃出来,对这已是很注意的。”说着轻重缓急地各抖了几下那锁链,似是在细细体验其声响。 忽然,昭元似乎听到远处一个熟悉声音喊道:“白痴,你是不是藏在这里?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声音甚是凄婉急迫,竟似是“好姐姐”胭脂公主的声音。 众人全都面色大变,白知病立刻就要藏入内洞。胭脂公主声声呼唤中,昭元目光闪动,低声道:“附近没有别的山洞。”白知病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跃出了洞外。田振梁道:“我们……出不出去?”昭元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就够了,大家小心守在洞口。” 白知病才一出去,便看见一条令他魂思梦绕的的白影正边搜寻边声声呼唤,正是锁住了他一生一世的胭脂公主。胭脂公主满脸风霜之色,一见到他,顿时便是飞扑过来,急道:“白痴,你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白知病身体一动,似要后退,但却终于还是没有,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道:“对不起,胭脂,真的对不起。”胭脂公主奔到他面前,扬起纤手,似是要打他,却终于只是擦了擦眼泪,求道:“你怎么能来这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下山去,现在就下山去,好不好?” 白知病垂头道:“我真的很笨,我没有办法。”胭脂公主咬了咬牙,软声求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传说中魔灵的地方?你来这里,只能被魔灵吞噬,根本不能阻止魔灵。”白知病咬了咬牙,道:“对不起,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师父为我取此名字的真正意义。我无法违背生我养我的黄土地,无法违背我的师父,更无法违背我的精神支柱。”胭脂公主颤声道:“那你就能违背你爱的人?你就能够违背爱你的人?” 白知病全身一颤,喉头哽了几哽,只能转过身去。胭脂公主珠泪滚滚而落,颤声道:“我不等你先说了,我自己先来说了,这样够不够?我不再逼你跟我去漠北了,我跟你回秦国,从此不问世事,好不好?你又白痴又笨,你帮不上什么忙的,你知道不知道?我求你了,你跟我下山去,不要做这无谓的牺牲,好不好?我求你了,好不好?” 白知病忽然猛地又转回身来,颤声道:“对不起,胭脂,对不起。我不会说话,但我真的对不起。”说着便转过身去,一步步奋力往回迈,就如一头背负万斤的黄牛。胭脂公主呆呆望着他,忽然大哭道:“你是不是跟昭元在一起?你叫他来见我!你叫他来见我!” 昭元立刻腾身跃出,不待胭脂公主说话,便先垂头道:“好姐姐,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劝他。我所能为你做的,只是以生命来作陪。”胭脂公主望着他,又望了望白知病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泪飞如雨,嘶声道:“我恨你们,我很你们!”一扭娇躯,掩面而去。 白知病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回头的身躯霍然转了过来,但却已再也不见佳人的倩影。他久久望着胭脂公主逝去的方向,虎目中竟然也已渗出了泪花。昭元轻轻叹了口气,道:“每一个人都要选择,但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白知病慢慢收回目光,握了握那依然还在手间的锁链,慢慢道:“我省得。” 二人回到洞中时,所有人就象是约好了一样,没有一个人问。一片沉默中,众人只是各自试着那韧丝,不多时便已人人会用。那韧丝之绳其细如丝,几乎完全透明,却又韧力弹性都极好,的确是极难得的飞索之质。这时众人已不再多言,只互相点一点头,便朝认准的方向出发。 这一次众人极少再绕路,每遇悬崖绝壁,便直直以索飞跃,其势果然快了好几倍还不止。到后半夜时,果然已隐隐约约能望见一座雪山行宫了,竟比众人自己估计的还要略快一点。众人互望一眼,心头都是突的兴奋起来,脑中热血直涌。虽然人人都告诫自己,胜败漫长,绝不可因一败便绝望,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成败似乎就只在此一举。 忽然田振梁身体剧晃,几乎一下脱手落下悬崖。昭元大急,却忽见他身体又重新稳在了悬崖上,只是手朝一边一指,脸色上也大有惊疑。 昭元急忙看时,却见不远处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竟似有一条极朦胧的影子一晃而过。他正要朝其他人打手势,却见韩无忌等也是朝自己直使眼色,显然他们也看见了那处异象。众人不约而同地等了一会,一动不动,见再没有动静,伊丝卡才悄悄凑道昭元耳边道:“那人是敌是友?”昭元道:“不知道。不过绝对不可以轻易相信。” 赵德威忽然低声道:“我们被发现了吗?此行还要不要去?”昭元沉默了一会,道:“继续去。你们以为呢?”韩无忌也点了点头,道:“去。多半应该不是他们故意伏下的暗桩。大家再小心些便罢了。”众人都是点了点头,那本来就已轻得不能再轻的行动,这时就更是小心翼翼了。一时间,人人都是瞻前顾后,三思而后动,生怕跟刚才的那人一样,行动被别人收入眼底还不知道。 这下八人的行程可就慢得多得多了,只求能在黎明前的那个时候到,便是最好。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了雪山行宫所在的悬崖之侧,贴壁而吊,准备听听动静后突然冲上去。突然,上面爆发出了一声女子厉喝:“什么人?” 这声一起,立刻便象是暗夜惊鸿一样,将所有人的心头给震得几乎跳出口来。但众人虽惊,却都还是拼命忍住心头之惊,都将耳朵紧贴山壁,丝毫不应不动。那声还未落下,便已现出一大群人的呼喊和奔走之声,都在不住地怒喝:“狂徒哪里逃!”“刺客休走!”似乎是在追捕什么刺客。 昭元等面面相觑,都觉竟然有人抢在袭击等之前,实乃一大奇事。但转念一想,这毁鼎之会早已激怒了无数志士,他们或明或暗前来,肯定还是有人能够潜入其中的。因此,只怕这雪宫每隔几日,便会有一次刺客追捕。只是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刺客没能得手,那便在劫难逃。众人想起那人的结局,不免人人都是心头惋惜,几乎就想要冲上去跟那人并力作战。 苗贲皇忽然低声道:“这位义士死后,我们再上。”昭元点了点头,知他是想等刺客一死,上面众人松懈后再突然发动,或许能多一丝机会。只是要达到这一目的,那便不但不能救那人,反而还得盼望那人速死。这种心境,实是让人无比内疚和痛心。 上面忽然又有人奇道:“他藏起来了?他居然能藏得起来?”另外有人回答道:“不会藏多久的。此人竟敢趁这时机来,可还真是狡猾之至,我们绝对不能容他活着离开。姐妹们迅速聚集起来了,他根本无处可藏。再实在不行,还可以请神鹰来帮忙。大家不要急,宁慢无漏,一点点来,绝对不可放过刺客。还有,大家几人结阵而搜,慢慢来,小心在意,不要被抓成人质。”上面众女应了几声,果然不再吵嚷什么,都开始搜索。 昭元一听,不免又忧又喜:喜的是天极圣母真的在这里,而且似乎的确到了一槛处,功力可能暂有大损;忧的却是这些人甚是老成,几乎就是滴水不漏,只怕那人很难脱身。现在自己最担心的,就是她们久搜不得。因为她们搜的若是太慢,那便极可能拖至天明。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等人的身形就会难以藏住,人也难以坚持,只能选择在那之前离开。因此,如果久搜不得,那么今次之行算是完全白来还不说,如果多等一天,天极圣母的功力便可能腾升,甚至完全恢复。那个时候,自己等人只怕也根本不用再来了。 众人也大都想到了这一点,人人都面上愁容无限,心头更是难受之极:明明那人是自己等人的同路义士,自己等人却竟然巴不得他快死! 众人等了一气,忽然一声尖叫,似是有一名女子受了偷袭。上面所有的女子立刻都是闻风而动,齐地大叫:“在这里!”顿时便听刀剑碰击之声,似乎是那人在极力奔逃。众人听那人似正是在朝众人藏身的这边飞速冲过来,都是大惊失色。上面一女子忽然大呼:“暗器!暗器!”便听一声男声闷哼,以及滚倒于地的声响,接着就完全被一群女声给淹没了。 昭元等都是热血上涌,知那人终于还是落于敌手,但却还是都死死咬牙忍住。忽听一个女声怒道:“他怎么死了?谁出手这么不准啊?”这话一出,旁边顿时没了声息,似乎无人敢答话。过了半晌,那声音才道:“算了算了。这么容易就死,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扔下悬崖算了。我回去随便禀报圣母一声,就说是又有一人来找死便是。唉,这些天竟然三天两头一次,烦也给烦死了。此人武功也不怎么高,居然还是砍伤了我们两位姐妹,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中土武人趁人之危也就罢了,却怎么都还如此自不量力?” 昭元等一惊,疑她是在说给自己等几人听,心下都是狂跳。只听上面那声音道:“扔下去扔下去。他死的快,倒也是福气。”话音未落,上面已趴地一下滚落一具躯体,紧接着便似有数人来到悬崖边沿朝下看,边际的积雪都透过雕栏,朝下扑嗽嗽直掉。 众人心头更慌,全然紧贴崖身内壁,大气都不敢出,更丝毫不敢去看那具躯体究竟落向何处。过了好一会,上面人声才渐渐消失。昭元实在等不及了,忽然模仿猫头鹰的声音轻轻叫了几声。上面却是再无声息。 众人互相一点头,齐地腾身跃上,悄无声息地凑到玉栏边缘,仔细观察。看了一气,果见上面不远处似乎有人在来回巡逻,此外便再无别处巡逻之象。众人都是心头大宽,瞅准一个巡逻空隙,突地一下,便都钻入了回廊内的一处小小柴房。 那小小柴房一下子挤进八个人,立刻拥挤起来。好在众人都知这样极易被人发觉,只在那里小心看了看周围,猜测了一下行宫布局,便找准了几处大的所在,想一个个去试那里是不是天极圣母之居。伊丝卡轻功最好,昭元武功最高,便先行出去探了最近的一处大的所在,却发现那里竟是停鼎之所在。看守的人似乎刚刚才参与了追捕,还在时不时小声谈论着刚才的事。 那鼎一人多高,四面宽大,底脚为三只,乃是既宏伟又精巧。略略居高临下望去,虽是中空,却也至少重逾千斤。伊丝卡大是感兴趣,因为爱琴海诸国虽然也有类似鼎之类的东西,但大多是珍宝一类的奢侈品,大都做的很小很小,应该说跟中土祭神的香炉更象。因此,她几乎从没见过百把斤的鼎,何况这还是大过千斤、可能都好几千斤的东西? 爱琴海等地虽不擅青铜的精工细炼,但在熟铁等其他金属的锻造冶炼上,却是水平很高。伊丝卡眼光独到,看出来这鼎虽然巨大,但却是一次铸造、一次成型,极是难得。她心下不由想:“中华上古之世就能造出这样宝贝,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嗯,怪不得这鼎在他们心中如此重要。”昭元见伊丝卡出神,怕她一时不小心露出马脚来,急忙又瞅好空隙,带她赶快回去。众人一听是那停鼎所在,都甚是激动,因为许多人其实还没见过那鼎到底是什么样,听到昭元和伊丝卡描述,不免心痒难耐起来。 忽然有人提议不如直接将鼎偷走,省得去跟莲伽叶死拼。但此念才起,昭元便立刻大摇其头。因为搬运东西历来是一怕重,二怕大。这鼎如此又大又重,便能搬得动,其运起来也极困难。若是还要不被人沿途巡逻之人发觉,那简直就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第十二卷 浴火凤凰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二) 提议之人不信,非要自己去看,结果只看了一眼,回来后便不说话了。众人排除了那处,继续又去往另外一边而行。果然,刚才一番大闹之后,虽然人多了不少,守卫却反而松了。众人一路上半点危险也没遇上,便直直潜到了那里的所在。 众人找好位置,细细一看,只见那里面向外透着毫光,却又不象是灯光之类,似是夜明珠一类的宝物在发光。同时,还空中还微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昭元看了许久,终于打出手势,说明自己觉得这里确实象是女子之房,但却不知是露仙、雨仙,还是莲伽叶。他正自思量是不是该冒险时,忽听一个极轻的女音似乎在说“圣母”之类。 昭元心下狂喜,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一打手势,众人都是立刻响应。八人忽然一下窜出,分取自己看好要击晕的侍女。昭元一下就要撞开那房间外壁,不料竟然撞得眼冒金星,肩膀更简直都要碎裂:原来这里的墙壁,竟然也是内层衬有精钢。 昭元怒极,一把接过伊丝卡抛来的宝剑,猛然连劈带划,人已腾身而入。不料里面那两个慌忙迎敌的女子中,却无一人是天极圣母,而是露仙和另外一人。昭元一掌便向那两个女子击去,要先不顾一切将她们先击伤再说。露仙和那女子竟然不闪不避,二人联手接了他这一掌。一触之下,两名女子凌空翻身后飘,却显然并未受伤,而且立刻就反手攻将过来。 昭元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形势根本不容他细想,立刻低喝一声:“所有人快来!抓住她们!”伊丝卡呼地一下当先冲上,掣剑在手,身边立刻剑光暴起,一下便封住了那两名女子之身形。 那两名女子见她面具狰狞可怕,剑势极厉,识得厉害。她们立刻不进而退,闪避周旋,身形极为美妙,丝毫也不慌乱。其间露仙得空,突然反手一下,扔了一张铁桌过来。伊丝卡宝剑挥过,那铁桌立刻成了两半,连声音都没有。同时她剑光如练,又已及那二人面门。 露仙赞道:“真是宝剑!”居然并不后退,二人身形骤分,一下斜袭伊丝卡之两侧。这时昭元早已腾身扑上,一手抓起半截铁桌,两边一夹,便要将那名不认识的女子生生夹住。那女子眼看已躲避不开,忽然身体疾退,便如被一根丝索在身后猛拉似的,昭元两块铁扳立刻夹了个空。昭元怒极,忽然想起其余六人怎么还没有进来帮忙。他急忙回头之下,却见壁外一名全身皆红、连面色也是青中带红的人,正跟韩无忌等人斗在一起,正是血魔孔任。 昭元大急,飞身扑出,凌空一道剑气直击血魔后脑。那血魔便如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然一个侧身,这一剑竟然直中对面赵德威的肩膀,鲜血顿时直流,幸好昭元发剑时尚远,还没伤到筋骨。孔任面上肌肉微微一颤,似乎冷笑了一下,竟然不反过来对付昭元,而是一爪发出,已要将微微错愕的赵德威抓向自己。 赵德威大惊,急忙反手一掌要与之对抗,却被孔任一爪扭住。赵德威立刻脸现极为痛苦之色,但另一手却依然在奋力向孔任面部抓来。令狐颉和苗贲皇不顾一切冲了过来,昭元更是一掌极力拍出,要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让赵德威争取来的这个机会消逝。 孔任身体不知怎的,竟然突能拔地腾起,只一瞬间,赵德威的身体便已到了他本来的位置。昭元和令狐颉、苗贲皇都是大惊,极力收掌收剑。孔任身体极迅速地再落实地,猛然抬手猛掼。赵德威身体顿如一大团铁,飞速砸向急来救援的韩无忌。 电光石火间,韩无忌胸部已被砸中。他闷哼一声,整个身躯竟被砸得平平飞出丈余,但却依然一弹又起,只是面色惨白,口中鲜血忽然狂喷,直喷得众人身上都是血点。赵德威却已是面如金箔,便真的如一具大铁锤一样,全无损伤。他二人武功本来在伯仲之间,但一撞之下能有如此大的差异,自是孔任强行施了内力在赵德威身上的结果。 昭元怒吼一声,双剑齐出,与令狐颉、苗贲皇四剑合一,直取孔任身体四面。孔任面色红得可怕,猛地一下将赵德威伦开半圈。昭元和苗贲皇拼命收住剑势,孔任身体立刻便已得空,已避开了令狐颉那一剑。只听轰地一声大响,却是令狐颉那软剑之上挟有巨力,余势已将孔任脚下之雪全然轰起,直透石底。顿时,满天都已是雪花火花。 苗贲皇变招极速,先前那招竟是虚招,宝剑已在这间不容易发之际刺向了孔任之目。孔任闪避不开,猛然一下甩手,再次用赵德威砸向令狐颉。同时,他另外一手却直直抓向苗贲皇这一剑之剑身,要将其一抓而断。 昭元见孔任被如此围攻之下还敢如此托大,心头更是愤怒。但自己刚刚收招姿势用老,来不及出招相攻,便猛然一下贴住苗贲皇后背,咬牙之下,全部昊阳真气都汹涌而出。苗贲皇忽然觉出身上内力排山倒海,知昭元是不顾一切要借此剑来伤孔任,当下极力忍住身上那股要爆炸的感觉,狠命就要一剑坚持平削下去,要借昭元功力让孔任抓之不住,断他一手。 那剑陡然得二人真气全力灌入,立刻寒芒暴涨,威势惊人。眼看孔任手已搭上剑身,再要加力已是不及,昭元和苗贲皇却忽然同时大叫一声,本能地反手跃开。二人都是面色苍白得可怕,几乎都直不起腰来;那剑却已被孔任抓在了手中。 只见孔任手上涔涔流血,显然那剑已经成功地切入了他手。显然,若非差了毫厘,那剑不但能断其手掌,甚至还能拦腰砍断其一半肋骨。魅影飞扑间,场中突地扑扑两声,又是两人倒地又起。这二人却是白知病和田振梁,他们一直被雨仙困在一群女子围成的剑阵中,现在魅影突然杀入,他们顿时便支持不住。现在的他们,也已是根本不能说话,全身都在不住颤抖。 那魅影收身停住,冷冷而望过来,却正是自己此行寄予着功力衰退希望的天极圣母。只见她面色虽稍有憔悴,但双眼中却依然神光充足,竟然没有一点功力本身衰退的迹象。天极圣母忽然厉声道:“女娃娃,你还不投降么?”伊丝卡这才发现众人已悉数落败,心头大急,顾不得跟那两个女子苦苦支持,一下飞身回来抱住昭元,哭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昭元实已是万念俱灰,几乎恨不得立刻死去,却依然还是安慰她道:“我没事,别怕,别怕。”天极圣母冷笑道:“红尘中人,趁人之危的本事还真是不小。不错,我的确是武功还没恢复到前些天的地步,可要对付你们却还绰绰有余!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近来武功已比年前突飞猛进了?哈哈,哈哈!”昭元见露仙和那名不知名的女子出来,都在冷冷望着自己,心下更惊:“我先还以为那女子是雨仙戴人皮面具,现在竟然还不是?” 天极圣母冷冷道:“你们偷袭来此,却还是败得如此之惨,有何话说?”苗贲皇怒道:“我们差一点赢了的!要不是你偷袭,我们……”天极圣母哈哈笑道:“八个人来偷袭,五个打一个,居然还理直气壮。可对方再来一人,偷袭这五人中的一个,便成了卑鄙?” 昭元叹了口气,道:“不是差一点,而是差很多。他们太强,我们输得实是不冤。”伊丝卡怒对天极圣母道:“要不是你故意让别人住这里,我们怎么会上当?”天极圣母冷笑道:“我住哪里,难道也要你们批准么?小姑娘,你是个好苗子,怎么跟这群无耻之徒混在一块?听阿姨话,阿姨认你当女儿,教让你认清楚男人的真面目,永远凌驾于天下男人之上。” 伊丝卡转过头去,根本不理。天极圣母忽然用比冰还冷地声音慢慢道:“小姑娘,你不要想耍花样。你若是再揉他穴位,我立刻杀了他。”伊丝卡一惊,知其已识破自己在为昭元推血过宫。她听圣母声音奇冷无比,几象是立刻就要动手,只得急忙收手。昭元叹了口气,道:“今晚我们前来,的确是偷袭。虽然我们有情非得已之处,但也确实是我们不对。” 天极圣母冷笑道:“现在居然又想来讨好?小姑娘,到现在你还不肯认清男人的真面目么?”伊丝卡慢慢道:“他的真面目,我早认得清楚了。”天极圣母哈哈笑道:“认清楚了?你居然以为认清楚了?你可知道,他骗了多少女子?他负了多少女子?”伊丝卡道:“不是他骗女孩子,是女孩子骗他。”天极圣母忽然厉声对昭元喝道:“你自己说,你骗过灵儿没有?” 这一声便如一声炸雷,平地里轰得昭元全身一个激灵。他想了一想,道:“我哄过她,但没骗她。”天极圣母面上升起极轻蔑的神情,嘿嘿冷笑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人人都知哄骗哄骗,可却居然有人能堂而皇之地宣称哄不是骗!”伊丝卡慢慢道:“你不用多说了。我和灵妹妹比亲姐妹还亲,我知道她喜欢什么。便是我自己,也喜欢被哄,不喜欢被骗的。” 天极圣母面色一变,那本来还只是轻蔑的脸上顿时寒冷如冰。韩无击等忽然都是哈哈大笑,只听赵德威冷笑道:“老妖婆,我算明白了!你原来已经根本就不是女人了,已经根本不能理解什么是哄,什么是骗……”昭元急道:“不要说!不要笑!” 赵德威狂笑道:“到了现在,你还以为她会放我们活着走么?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们还有能力保鼎么?我们又何必现在还向她低头?嘿嘿,我等别的没有,但死在男不男女不女的老妖婆手中,倒也是天下无二的奇遇!” 昭元面色一黯,想起赵德威说的话虽然绝望,但却也不无道理,心下情不自禁地涌起无限悲凉。他叹了口气,轻轻搂过伊丝卡,但心头的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她面具上深深亲了一下。伊丝卡泪光盈然,轻轻道:“你不用说什么了,我都明白。” 天极圣母眼中燃烧起暴烈的怒火,竟然似乎还隐有一丝悲凉。她全身都不住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是愤怒已极,似乎一挥手间,就要将这些人完全杀死。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急忙走过来劝道:“圣母,别去理会这帮俗人疯言疯语,保重身体要紧。”其声音却怎么也听不出来是谁。雨仙、露仙也都轻轻扶着她身体,无声地安慰着她。良久,天极圣母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们既然如此心急,那么我们明天就来个一决胜负,定鼎存亡。” 昭元吃了一惊,大声道:“不,你说的还有二十多天的!你不守信用!”天极圣母面上就象是凝了一层冰霜,语气已是更冷:“我不守信用?你们前来偷袭送死的人简直就是无数,是谁不守信用?是谁不要脸?你们统统就在崖间雪洞里给我等着!明天傍晚,太阳落山,祭舞结束之刻,便是毁鼎之时!” 她冷冷说完,便要转身离去。昭元怒道:“你若真的毁鼎,必将与列国英杰结下生死世仇,更将给你的冰宫带来无穷灾难。你不为天下人考虑,也该为你本冰宫之人考虑,为灵儿考虑。”天极圣母猛然回转身怒视着他,冷笑道:“你居然还能记得起她?你居然也配提她?她在你眼中,原来就只是一面挡箭之牌?” 昭元冷冷道:“你很明白她在我心中意味着什么。我知你当年曾受巨大创伤,是以才倒行逆施。但并不是鼎害你的!你绝不能……”天极圣母嘶声道:“不,不,就是鼎害我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心中的鼎,活活地吃了我孩儿!” 昭元咬了咬牙,道:“你要毁鼎,不外乎就是要侮辱天下豪杰。但今天,你已经战胜了天下豪杰!天下豪杰既连群起偷袭,都还不是你的对手,已然受辱极深,你又何必还要毁灭此鼎?若你能放过此鼎,你冰宫以前抢掠幼女等等恶事,我等皆可既往不咎。但若你真的要毁此鼎,只要你冰宫还在地面上,哪怕是在天涯海角,也一定逃脱不了惩罚!” 天极圣母忽然向众女道:“你们来这里,很苦恼吗?”那些黑衣白衣少女立刻齐声道:“不,圣母令我们通达世情,识破男人之心性,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忘恩负义,怨恨圣母?”天极圣母哈哈笑道:“你现在明白了?你现在明白了?当年,我师父救我出苦海,今天,我救她们出苦海!你们男人就象苦海中的一个个夜叉,日日摧残的就是这些冰清玉洁的少女,居然还敢说入选仙宫为抢掠?”昭元冷笑道:“你若是毁了鼎,才真正是将她们推入了苦海。你自己虽然春秋难久,却也要为你冰宫基业着想,不要让你先师几千几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断送在你手上。” 天极圣母冷笑道:“中华几千年的仁义道德,早已经断送在你们身上了,你们还居然有脸指责我断送什么?看看当今尘世,看看当今世界,大行其道的究竟都是些什么禽兽!你们这些不是自诩为尘世精英么?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究竟能算是什么东西?” 她这话一出,昭元等都是心头一凛,只觉她这话虽然强词夺理,但却也的确触痛了许多往事。昭元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如果发现了别人的短处,就应该避免自己去犯错,而不是去心安理得地跟别人比着犯错。我们是不肖,但九鼎无罪。还望圣母只罚我们,不要伤及此鼎。” 天极圣母嘿嘿冷笑道:“当今世人如此虚伪,正是因为有九鼎尚存,人人都以为还能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光鲜面皮保护。我毁掉九鼎,乃是让你们真正面对自己的大好良机。你们若是眼光够高,不但不应该阻止,反而应该五体投地,感激莫名。” 第十二卷 浴火凤凰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三) 昭元心头越来越绝望,道:“既然如此,还请圣母按原定日期来,以让更多的中原志士能够受圣母点化。”天极圣母哈哈笑道:“不用了!该来的早就都来了,不来的永远也不会来。我早就等不及了,你们既然也迫不及待地偷袭来了,那不是想早些解决又是什么?那还等个什么?这是你们自找的!明天日落,便是灭鼎之期!” 昭元脑中热血狂涌,死死瞪着天极圣母,一字一顿地道:“原来你不但要毁鼎,还要让我们成为导致早毁鼎的千古罪人。你的确是够狠。”天极圣母冷笑道:“当今红尘之中,人人日日都在醉己醉人。这世上虽已尽多千古醉人,但却还没一个人配称千古罪人。就你们几个,就想做千古罪人?你们也太高抬你们自己了!” 昭元大怒,正待说话,露仙雨仙忽然轻轻凑在天极圣母耳边似乎说了什么。天极圣母陡然大怒,喝道:“仙宫圣旨已下,绝无更改!”雨露二仙都垂头道:“是。”天极圣母对昭元等冷笑道:“你们回去的路上,若是遇到了新的刺客,也不想他们先来送死的话,不妨转告他们明天之期,叫他们也来争取一下观礼资格。”说完,忽然朝一旁矗立不动的孔任说了句什么话。孔任怒吼一声,那血袍猛然飞旋而起,便如狂风卷雪一样,直旋逼昭元等人。伊丝卡见这血红色的长袍竟如铁板一样,急忙挥剑隔挡。 那雪花竟然如同有形有力一样,从漫天飞散中突然直聚起来扑向伊丝卡,便如要为她盖上一层棉被,将她身形滞了一滞。电光石火之间,天极圣母已是纤指连弹。伊丝卡身上顿时中招,几乎连剑都握不紧。天极圣母冷笑道:“放心,你们的伤虽有轻重,却还不至于死。你们穴道会散得很快,回去好好商量对策,明天养好精神再来。这样一场盛会,若是客人个个都萎靡不振,那还叫什么盛会?仙宫太史记载下来,我们这做主人的也脸上无光。”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纵身,猛然抓起昭元等人,就朝悬崖外接连猛抛。昭元等都是惊骇莫名,以为她竟然发疯起来。众人耳边听得呼呼下坠的呼啸之声,都是心头如死。昭元正要极力正过身来,想办法拉住伊丝卡一起死,却忽觉自己象是被什么东西给驮了起来。他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头巨鹰。再一看,却见数丈外的伊丝卡也已被一头白鹰给驮了起来。昭元心下激动,忘情大叫一声,竟然直从自己这头鹰背上跃起,纵向了伊丝卡那一头。 但昭元才一抬脚,便知受力尚不稳当,这一下只怕会虚空,心头顿时大惊。但伊丝卡那鹰竟如灵性一样,主动飞身过来承住了他,二人终于又再相依相偎。伊丝卡眼泪再也忍受不住,哭倒在他怀中。昭元也是心头伤感,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安慰。二人抬眼再看其他几人,也是各有一鹰,有黑有白。众人要么有伤,要么被制住穴道,加上从未乘鹰,大都做得不甚稳,但却居然又都不掉。鹰声啾啾中,已是直直朝自己等的来路飞去。 鹰行极速,不多时便已重新来到了那出发之地,这时天色还没来得及亮。那蓬莱十八神卫一见他们归来,都急急来问“怎么样?”但想起他们既是被众鹰送回的,其结果乃是可想而知,都不禁好生后悔。昭元在伊丝卡的帮助下最先恢复,便迅速给众人解开穴道,察看伤势。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人人心事无穷,愁眉不展。 过了一会,天上已现晨曦。众人这时才终于都稳定了下来,偶一目光相接,都是情不自禁地叹气摇头。田振梁忽然喃喃道:“是我引发这个愚蠢之议的,是我导致这鼎期提前的,我对不起大家,我对不起天下人。我该死!”说着,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众人齐地跳将起来按住了他,生怕他心情激愤之下作出什么事来。令狐颉道:“没有什么事能一定成功的,更何况我们几乎成功了?此事虽是你提议,我们所有人却都赞成的,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昭元咬牙道:“若论愚蠢,无人能过我。我身为指挥,本该遇事多想的。是我主动说她功力未复的,却没想到她即使未复,也还是比以前厉害。”赵德威惨然道:“若不是我成了他的武器,你们顾惜我的性命,现在他和天极圣母只怕都已经死了。我……真是没用。”白知病神情激动,正要说话,韩无忌忽然暴怒道:“不要再说过去了!现在只想未来!有一丝的希望,便要死死争取!”他本来已不再吐血,但这一暴怒下,口角依然渗出了血丝。 他这一声断喝起来,众人都是面色惨白,不再说话。但几人彼此看了看对方伤势之后,却又都情不自禁地叹气。昭元忽然道:“我来先给大家疗伤。”白知病惊道:“你已经完全没事了?”昭元点了点头,面色果然红润了不少,便伸手作势要去为韩无忌疗伤。白知病忽然伸手一叹,拿他手腕。昭元手腕陡翻,突然反转兰花,直点他手上麻穴。白知病手背疾缩,却终于还是没有及时完全缩回来,被他一下变招制住了食指拇指,不能动弹。 白知病慢慢道:“我没有恢复,你也还没有恢复。”昭元不答,松开他手,便要按住韩无忌胸口。韩无忌忽然一掌击来,身体暴起,沉声道:“你要对付天极圣母或是孔任,绝不能再有所耗损。”昭元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没大用了。我现在需要把功力转移一些到你们身上,但你们还是要装作没有恢复太多的样子。记住,半点都不能有差错。” 众人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都大为踌躇起来。昭元的意思,显然是指己方必须出其不意,才能有一丝希望。光是一个孔任,就需五个人对付,还得苗贲皇故意示弱才终于抢到一点机会,显然其武功比以前又更加厉害了。再说,她们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位高手。那么现在的局势,实在已比自己等人出发前所想的局势更为险恶。若是再要硬斗,那只怕是连打都不用打的。若要有唯一的希望,就只能盼他们能够轻视某一不该轻视的人。 昭元内力浑厚,伊丝卡身法飘逸,神剑威人,天极圣母他们都已亲有感受,只怕再也难以博得他们那宝贵的“轻视”了。既然所有人的武功他们都已见过,那么便只有迅速重新调配武功,才能够无中生有,让他们本来并非轻视的判断变成轻视。因此,昭元的这个建议虽怪,倒也的确有些合理之处。 赵德威忽然摇头道:“只怕这不但不够,却白白浪费了这一番心力。你还是有最大用的,你……”昭元打断他的话,慢慢道:“不错,我还是有最大用的。我可以引诱他们对我出一次致命之击。那样的话,你们便本没有机会,也还是可以有机会。” 他这话说出来,人人都是面上变色。昭元冷冷道:“我来之前,已经交代了后事。”白知病忽道:“我还有个哥哥。若是我死,父母不患无人松终。”韩无忌道:“我家中人丁兴旺,男丁从来不缺,只盼能多些男儿之气,少些纨绔之风。”田振梁道:“我生下来便欠了一份人情债,可惜债主却已死了,我一直没有偿还。我便算今天身死,也是赚的。” 令狐颉冷冷道:“我是我家中唯一的不屑子,跟我堂兄简直没法比,以至于我不敢再列我家门墙。我想有一次机会,为我洗刷耻辱。”苗贲皇冷笑道:“我也已改姓了。你若敌天极圣母,我便敌孔任。”赵德威嘿嘿笑道:“我一向冷静而后动的,只可惜武功底子太差,便受了内力,也难用出大效。我只怕是没资格做这一击杀敌之人了。” 伊丝卡忽然道:“你们都不做,我来做,但只怕还不够。我剑法最重要的是合手合心,不需内力传入。”她这话却也是道理,因为她的剑法不是以剑上力道取胜,而是更加倚重身法。她内力本浅,若是突然有大的新力注入,极易尾大不掉,未必能真正有助。 昭元冷冷道:“生死相搏,瞬息万变。除我再没机会外,人人都既要准备当一击杀敌之人,也要准备当一击引敌之人。你们都过来,不要浪费了这时间。”昭元点了点头,自坐中间。除伊丝卡,其余之人都各牵其左右之手。昭元慢慢将自己内力尽量传到他们身上,一碗水基本抹平之后,他们人人都增加了不下三成功力。 昭元收回双手,闭目调息。这等传功之法,自然不如本身修炼的圆转亲合。若是受功者本人不精通快速融合之法,往往时间越长,消失的便越多。有的时候,往往还不需半年,十成接受到的内力中便会剩不下半成。因此,此法多是只能救急而用。至于发功之人,却是受伤更大,往往需要年把才能完全复原。但现在情况紧急,却已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事了。 韩无忌等都知现在绝对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人人都是一言不发苦练,只盼能最大限度地让身体尽量适应这新加的内力,以令其尽量发挥作用。伊丝卡见昭元静坐调息,人人都在苦练,想起前方恶战,也自咬牙习剑。 过了一会,天色已是大亮,却并不出太阳,反而朦朦然似有雪意;天际更已是微微发黄。正当众人渐渐纯熟了些,苗贲皇忽指着昭元,惊道:“他……脸色怎么越来越红?他在干什么?”众人急忙看时,却见昭元虽依然在闭目调息,但脸上却全不象是应有的渐渐平息的神色。相反,其面部已是明显大红,竟然有些象是走火入魔时的脸色,甚至连胸口等处也隐隐约约透出些微红意来。 伊丝卡大吃一惊,一下丢开那剑,扑过来耸他双肩,哭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昭元吃她一扰,忽然睁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没事,我没事。幸好你们发现得早。刚刚褪力过大,一时也有些难以适应,我一运功过猛,竟然险些岔气。不过还好,现在已经好了。”伊丝卡见他开口说话,芳心大慰,但见他脸色依然大红,却又担心起来,道:“真的……真的好了么?”昭元点头道:“嗯。”说着,脸色也慢慢回复了原色,也并不十分苍白。 众人见昭元脸色渐渐又趋正常,眼中神光也还算正常,似乎未留下什么隐患,也就放下心来。白知病忽道:“鹰又来了。”众人虽然明明觉那些鹰背上都没有人,却都还是极力作出只是勉强恢复了些的样子。昭元则竭力作出并未散功的样子,眼中依然神光充溢。这次那鹰只有七只,显然是让昭元和伊丝卡同乘一鹰。 昭元看了众人一眼,忽然道:“蓬莱十八神卫立刻回去。”那十八神卫都是一惊,但见昭元等都是面色沉冷,知他们已都存了拼死之心,只得叹了口气,拱手一揖,便自离开。众人也不多废话,直接跨上鹰背,腾升而去。 那鹰这一次居然飞得甚是缓慢,而且还似乎在极大圈地盘旋。白知病怒道:“现在还绕什么弯子?莫非他们是要故意拖延时间?”众人摇头叹气,却也毫无办法,因为这时众鹰已飞入最下一层云层,几乎都看不见下面的景物了。过了许久,估计已近日中时分,那几头鹰才终于有了飞低之意。众人都是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人人都绷紧了身躯,准备迎接恶战。有人甚至心想:“反正十八神卫已归,我们八人已是少数,那还怕个什么?” 那白雪皑皑、处处银素的毁鼎雪山已正正就在前下方了。雪台之上,那摆放在一端的青黑色的鼎,更加显得深沉凝重和醒目。离鼎不远处,天极圣母和孔任端坐一边,初看居然象是没有旁人拥簇。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她身边其实拥簇着许多白衣少女,只是衣饰容颜都跟白雪没有分别,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正对天极圣母的另外一边摆了七个蒲团,竟然象是跪拜用的那种,根本不象是坐的。众人都隐隐约约猜到了她用意,都是怒从心起,却也都咬牙忍住,不发一言。 那些鹰迅速下降,其降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接近那雪台。忽然,昭元觉出不对,厉声喝道:“怎么不落到雪台上?”那露仙放声大笑,声音远远传来,道:“既名上山,必然要有上山之象,便只是最后几步,也该有个样子。登山不难,不过却有一个小小的考验,需要你们牺牲一下。”说话间那些鹰已一下侧身,甩落了昭元等人。 众人站定身形,细细一看,却见自己等立身之处也是一处雪台。这雪台跟那置鼎之台相比,要矮十几二十丈,而且二者只有一处山岩中凿穿的通道相通。田振梁到那洞口朝上看了一眼,只见那洞笔直而通上下,本身倒也甚是整洁,不似是要侮辱之样。其洞径基本可容一人直立,但极是陡峭,而且洞内似乎已特意浇水成冰,非常滑溜。从下面能看见上面的几丝景物,而且其中也并不太觉黑暗。 他想了想,退了回来跟大家略略说了一说,便朝上大声喊道:“莫非要考验我们轻功么?”露仙道:“非也。你们人似乎多了,我们不够招待,需要少去其中一人。”昭元想起那上面果然只有七只蒲团,心头一凛,道:“你们要杀我们中一人?” 露仙不答,忽然伸手一挥。那洞中忽然响起雷鸣般的声音,紧接着,一颗几乎就刚好塞满那洞的大石球滚了出来,其势竟然比自然滚落要快十倍还不止,似是开始滚时便有人猛力加推。众人面面相觑,正惊疑间,露仙已冷笑道:“我们只准备了两颗石球,已经推下一颗,那便只剩一颗了。今日毁鼎之会,上应天意,下承世情,便不妨先来一番天意,以决定谁死其中。我自背对你们,什么时候高兴一挥手,那正好在里面之人,便只好死了。” 第十二卷 浴火凤凰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四) 昭元倒吸一口冷气,喝道:“什么天意?就是你们害怕我们都上去,不敢明明白白跟我们相搏,于是就想一个个先行翦灭。你何必装什么背对我们?”露仙冷笑道:“想激我们?你还没资格。今天我们只毁一鼎,自然你们只死一人。此乃是真正的顺应天意,怎么说没有天意?”昭元道:“我们只有八人,并非九人。”露仙冷笑道:“连昨天偷袭我们者,刚好九人。说起来,这鼎本来已经该被毁了的,现在拿来对你们,你们已是白赚了一个鼎。” 昭元气往上冲,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这样分明就是故意为难!”露仙冷冷道:“你们可以不上来,大家好说好散。那样日落之时,灭鼎之际,你们便一个都不会错过。”众人都是大怒:这石球落之势明显太快,人若上了一大半被她们推滚下来,那是绝无可能奔逃得及的。况且她虽说是只剩一个石球,可谁知还剩几个?她若是故意在洞中施放暗器怎么办? 可如果眼前便跟她们彻底翻脸,不要说不是对手,连摸着她们的边都没指望。她们这样,摆明了就是要杀自己等八人中的一人,以威慑自己等人的心理。甚至于她们可能还想看看自己等人因此压力之下,会不会分崩离析。因此,第一个人的危险,很可能是最大。但即使他已经死了,后面的人也还是不能说就没危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焦急如焚,露仙却丝毫也不在意,既不劝,也不催,也不出言讽刺。苗贲皇忽然道:“我来第一个。我最没用,正好就是我。”昭元忽然一把按住他肩,低声道:“现在只怕已是我最没用了。”令狐颉看了一眼伊丝卡,冷笑道:“你还有用,起码还能让有用的人不马上寻死。还是我来最好。我死之后,便再也不会有人专门惹大家生气。” 白知病忽然道:“都不要争,我先来!”他这一声甚大,人人都是吃了一惊,便连上面似乎正在假寐的露仙也给惊动了。露仙冷笑道:“好,果然有人来当第一个蠢人了,可喜可贺。”白知病冷笑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的本名既是‘知病’,这二字本身就是一个‘痴’字。不是我先来,还能谁先来?” 赵德威道:“凡是来这里的,无人不是白痴,又何止你,何止我,何止我们八人?我们谁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况且你还有医术,比我们几个武夫要强。”白知病慢慢道:“总要有人当第一个白痴的,也总要有人当后面更白的白痴。师尊为我取名如此,乃是命中注定要来当这白痴的。我先来,你们再来。大家白痴来,白痴去,白痴死,白痴生。” 露仙冷笑道:“定了没有?”白知病哈哈笑道:“早已定了。我先来!”说着将身一纵,已扑入洞中。众人面色一暗,却都没有阻止。白知病在洞内哈哈连声,似乎还伴随着跌倒的声音,不住狂笑道:“爷爷我就是来了!你敢滚么?爷爷我就是要来会会你们这帮不男不女的妖婆们!”露仙粉脸煞白,几次按捺不住要挥手,却终于没有发令将那石球滚下来,只是冷笑道:“你想让石球滚下?没那么容易!那样你死的岂非太容易了?” 过了一气,白知病已是到了上面,远远对着露仙冷笑不止。令狐颉忽然一下钻入了其中,却是不声不响。过不多时,他也已经到了上面,冷冷道:“我如此胆小,居然也能玷污你们这神山雪台,实在可算是一大笑话。”露仙冷冷道:“待会你们血溅冰雪,才是真正的玷污。”韩无忌等也已陆续入洞,或骂骂咧咧,或一言不发,那石球竟然始终没有滚下来。 昭元一甩伊丝卡的手,就要入洞,但伊丝卡死死拉住他,说什么也不放。昭元叹道:“无论你先我先,只需坚持一会,我们都会相会的。”伊丝卡坚决摇了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却早已是泪光盈然。昭元心头一痛,道:“朋友们,对不起了。”说着轻轻搂住她纤腰,就要一起入洞。露仙忽然笑道:“果然是狡猾,居然知道傍上圣母垂青的女子。不过呢,你可不要忘了,你可也是圣母极反感的人,这石球也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昭元身体一颤,几乎就要甩开伊丝卡,却终于还是没有。白知病等人心忧如焚,都疑心露仙其实就是要一下滚死他们俩。要知他俩可是中坚,这时一滚,乃是最物美价廉、事半功倍之事。可众人眼见伊丝卡那样极态,也都知根本没有可能劝开他们,只能暗暗摇头。昭元和伊丝卡慢慢入洞,众人的心也都已提到了嗓子眼,竟无一人愿去设想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一刻便如过了好几年一样漫长,然而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昭元和伊丝卡终于慢慢出现在了洞口,对着那甚至现在还可能滚落的巨大石球笑了一笑,才慢慢走到了半远不远处的同伴等候之处。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一声,雨仙忽然飞身过来,凌空扔下一个蒲团,冷冷道:“小子傍的倒还真准。圣母垂怜姑娘,便干脆留你一条狗命。不过呢,圣母虽然宽宏大量,却也不会无限度容忍。这次既已施过恩了,便看你接下来有没有这般好命。” 众人依次去蒲团边,却都是根本不坐。伊丝卡想起雨仙说的话,说什么也不愿让昭元离开自己太远。昭元只好干脆站在伊丝卡身边,道:“在下暂任此行指挥,需要来回奔走,不用落座。”天极圣母冷笑道:“你如此低俗卑贱的野人,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姑娘如此倾心于你,肯和你同生共死,真是没有天理。”昭元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黯,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是不配的。”天极圣母冷笑一声,道:“你倒也还有点自知之明。” 说话间,众人四面而望,打量周围。只见天极圣母和孔任并排坐在对面的中间,两边立着露仙、雨仙和那位似曾相识的陌生女子。再往两边和身后,都是一些白衣女子,似乎在拱卫着什么东西。再往两侧,便还有些男的鹰奴仆役。 昭元忽然指着鹰奴中的一名领队,厉声道:“君万寿,你居然也敢出来见我?”对面一名白衣人身形微晃,勉强答道:“有什么不敢?我已身入冰宫,在圣母驾下效力。今日圣母有令,你我不叙私怨,那便让你多活半刻。莫不成你在圣母驾前,也敢撒野么?”其声音虽然跟平时的基本相似,但却又有些怪异,似乎极显底气不足。 昭元心头怒极,但见天极圣母面色阴沉,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就是要看自己是不是真如君万寿所说的那样“撒野”。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先苦苦压抑住心头之愤怒,免得多生枝节。他顿了一顿,忽然发现鹰奴队中还有一人认识,竟然是那个送鹰到冰宫后跟自己合谋,令自己偷偷带了冰灵跑的萧日聪。 昭元久久望着他们,想起君万寿虽然做作、却依然略高的声音,忽然心念一动,对君万寿冷冷笑道:“你投入了冰宫,果然是得到了重用啊。”君万寿脸上一红,泛起怒色,道:“圣母收留大恩,我君某便是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露仙冷笑道:“果然是劣根难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记挑拨离间。只可惜,这世上除了几个傻姑娘之外,简直已没人没看穿你。”伊丝卡轻轻道:“我……就是因为看穿了他,才真正嫁给他的。”露仙冷笑道:“凡是以为自己看穿了别人的人,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看穿。小姑娘,你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伊丝卡不答,小手反而将昭元的手握得更紧。昭元叹了口气,轻轻搂了搂她,却一点点脱开她小手的紧握。他望了望那鼎,只见那鼎旁边还有一个甚大的杠杆般的东西,其一端有一巨大的金属之物。显然,她们吸取了上次未能毁鼎的教训,这是专门用来敲鼎的器械。 田振梁张口道:“莲公主……”可后面却是说不出来,似也觉莲伽叶如此阵势之下,一切都已是志在必得,实难有半丝言语希望。因此,那些事先还曾想过一些的婉转话,已颇显可笑。昭元缓缓道:“我们已经上来了,便是有话直说。我们就是想要保鼎,你们也就是想要毁鼎,那么大家不妨划下道来。” 天极圣母慢慢站起身来,道:“今日灭鼎之会,乃是天下间古往今来的盛会。无论我仙宫太史,还是你们凡间野史,都必将载录,其势将名震千古,青史流传。如此大的盛会,乃是一场对天地万灵的根本大祭,岂可怠慢?大祭不可无人献舞,这大祭中的大祭,自然更是如此。今日,便由你们和我冰宫属下好好对舞一番。” 她话中轻蔑之意,实是再也明白不过,众人心头都是更怒。令狐颉怒道:“你敢把我们当猴耍?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天极圣母忽然怒道:“你以为你们是什么?把你们当猴耍,只怕还是辱没了山猴!”令狐颉怒不可遏,拔剑便起,昭元等急忙拉住。 天极圣母冷笑一声,慢慢回身落座。雨仙忽道:“大祭之中,献舞之人,不可无名。各位远道而来,还请报上名来,也好名垂千古。”赵德威冷笑道:“要打便打,还有这么多繁文缛节?”雨仙笑道:“我们猜得果然不错,你们都怕留名辱没祖宗。” 令狐颉慢慢道:“在下令狐颉。令狐一门中,却还没有祖宗,没什么可辱没的。”那雨仙冷笑一声,道:“是不是辱没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令狐颉脸色木然,却也并不跟她争辩。众人一个个报上名来,每报一名,那边一名神情肃穆的少女便记录下来。到了最后,那少女呈送给天极圣母过目了一下,便要将名册送至香炉中焚烧。 天极圣母忽然摆手止住,大声道:“这些来的红尘中人,怎么这么多杂种野种?”韩无忌怒道:“你说什么?”天极圣母冷笑道:“你很愤怒?你自己就也生长在杂种之国!”昭元一把拉住韩无忌,慢慢道:“我是乱伦野种,但他们却还不是。” 天极圣母哈哈笑道:“什么不是?什么都是!便是你自认与周同姓的晋国吴国,与商同姓的宋国,与夏同姓的越国,也统统都是杂种!你们那个吹上天的晋文公,便是晋献公和犬戎公主狐姬之子,乃是个真正的杂种!你们其他人的杂交,那还用我一个个来说?堂堂中华大地,齐地染莱夷之风,秦地习西戎之俗,楚地蛮夏难辨,派来的都是些甚么东西?吴越燕宋陈郑蔡许之地,更是禽兽横行,连个人样的都派不来……” 伊丝卡忽然道:“吴越亦为中华封国,虽然都还甚偏僻狭小,却也决不乏有志之士。我游历吴地,又曾为越国国师和越人大祭师,便也是吴越之人。况且那些一路前来护鼎却被你们残杀的志士中,焉知没有那些地方来的勇士?”天极圣母哈哈笑道:“真是笑死我了。一个跟华夏完全粘不上边的外人,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要来为这什么九鼎出力。你姓什么?你生于何处,长于何处?你居然自己也不知羞?” 伊丝卡气得浑身发抖,却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昭元紧紧握住她纤手,大声道:“夷夏之别以礼而定,诸夏用诸夷礼则为诸夷,诸夷用诸夏礼则为诸夏。凡礼从中华者,便是全无半点中华血缘,也是纯种的华夏儿女。凡华夏之礼已废者,便是祖宗嫡于炎黄,亦是纯种的夷人。晋楚齐秦吴越等等虽然都在边缘,但国国都在努力推行夏礼,虽有少许胡风遗留,但又如何?华夏本来便是炎黄融合而成,岂能说他们各部一开始就每样都一样?我们当然都是纯正之华夏儿女!她是我的妻子,愿献身这片热土,两年以来已身心礼皆归华夏,从今之后,她便是真正的华夏儿女!” 赵德威大笑道:“不错!我们偏偏就认这位姑娘为正宗华夏儿女,你又能怎么样?她未受中华养育,然才融华夏,便慨然前来愿作白痴,反让我等须眉男儿汗颜。倒是你这种本来也是华夏儿女的人,非要因个人恨利而要毁鼎,才是真正的蛮夷禽兽!”韩无忌等亦都大笑道:“不错,不错!想要分化我们?当我们是傻瓜么?”伊丝卡激动万分,眼中早已是泪光盈然,颤声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天极圣母冷冷笑道:“小姑娘,华夏就这么值得你加入么?怎么在我看来,却是一群禽兽杂种的群体?”田振梁正容道:“莲公主,你莫忘了,你自己也是华夏儿女,却怎么如此侮辱父母亲人?”天极圣母怒道:“你们也别忘了,你们自己都刚刚说过礼不从华夏者,便绝不属华夏!我三岁即已被师父带离红尘,受过你们多少礼啊?” 昭元冷冷道:“我曾亲身住你冰宫,亲眼所见,你们乃是用夏俗,住夏居,行夏礼。文字虽亦有梵文加注,但你们日常却是都说夏语,而且要听懂反而比听许多夏语土话容易得多。这些礼,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你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便只说血缘,你们里面虽然也有些高鼻深目甚至蓝眼之人,但无论是姑娘还是仆役,却还是来自诸夏的占了绝大部分。” 白知病笑道:“生于华地,习于夏礼,就连血缘也是华夏居多,却故意不认,这是为何?是故意想显得跟别人不同,从而有什么优越感?还是想在华夏人犯贱自虐时,占什么便宜?还是想在外敌入侵想合流时,少些心理之障碍?无论是血缘还是礼制,你们都应属华夏,你以为光不认就不是了?” 第十二卷 浴火凤凰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五) 天极圣母哈哈笑道:“真是笑死我了!莫非逼别人认了这个,你们就可以自我安慰,就有了一层面皮?一群只知成王败寇、对同伴只知勾心斗角、对敌人只知偷袭围攻和欺骗的东西,于是就只能恬不知耻,总是想宣扬自己包容一切,以谋求自慰胜利?我今天就是偏偏不认!不但不认,还要当着你们的面毁掉这只鼎,让你们自己看看你们面皮下的丑恶和虚伪!” 昭元心头大怒,道:“你修炼魔功,伤人性命,掳人儿女,挑人争战,已是凶残之极,若用普通手段,又哪里可以对付得了你?你说成王败寇,对同伴勾心斗角,自然是有,但却绝非是‘只知’!若是只知这些,我们这些曾经的敌人和将来的敌人,就绝不会同时出现在你面前!” 雨仙忽然冷笑道:“远的来说,炎黄赢了蚩尤,炎黄便成了神人,蚩尤便成了恶魔。近的来说,你大战赢了,于是你就成了指挥;他们虽然有四人,却也要归你所辖。这如不是你们只认成王败寇证明,还能是什么?” 令狐颉冷冷道:“炎帝自己也曾败于黄帝,然二帝胜者不骄,败者不馁,为免再战,从此融合,躬身以利天下。黄帝虽胜,却并未歧视炎帝之族。炎帝虽败,却也并未赌气或怀恨,依然为五谷农桑医药奔走,躬尝百草而至身死,天下万世万代无不永铭大恩。当今天下人人皆尊此二祖,炎帝名号尚在黄帝之前,谁曾想过还定要去分什么胜败彼此?我们这一仗既输了,自然认输,将来我们虽未必没有再赢的机会,但那是将来的事。况且这一行的指挥根本不是好事,实在不是他占什么便宜。你若要说对同伴勾心斗角,没准还真说对了。我明知指挥易死,却还是极力赞成他来当,因为我和他有过节。但那是我一人卑鄙,却不是他们几个。你想以此来挑拨,也太小看我们了。” 雨仙见他语气其冷如冰,说话时根本连眼都不抬,看都不看自己这边,显然是对自己等轻蔑之极,心头大怒,几乎就要腾身跃入场中。昭元见她神情,忽然心头微悔:大家来之前,其实还是都同意先死马当活马医,去尝试努力软化她们的。可现在怎么都一个个控制不住,说话直冲,导致情势这么快便一触即发? 他想了想,忽然疑雪魄魔女、天极圣母是不是跟东夷始祖蚩尤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忙道:“华夏中起码齐吴越楚等都有些东夷血脉,自然也可说是蚩尤之部的子孙。先前蚩尤有所受冤,但后来他的东夷之大半也还是成了华夏之起源之一,日后大家还是会认识到他也是华夏之一祖。蚩尤乃是制铜之祖,其九黎之盟八十一兄弟个个英勇善战,乃是当之无愧的中华战神。况且今天很多人不是称百姓为黎民百姓么?这其实也还是并不忌讳认这一祖宗。” 雨仙哈哈笑道:“病急乱投医,我等不过提了一下你们的痛脚,你们居然就以为圣母她老人家主认蚩尤,慌忙过来溜须拍马?”昭元面上大红,怒道:“若说是拍马,那是我一人之事,不是我们。无论如何,莲公主不但是本是华夏血脉,更是正宗当今周王室源流。就算现在不认属华夏,也请看在祖宗份上,留一丝将来见面的情分。” 天极圣母忽然暴怒道:“不要叫我什么莲公主!祖宗?香火?礼仪?情分?我呸!太叔带到底哪点不如太子郑?他少年才华,早已为我爷爷看中,一直都很想传位于他,不就是晚生了些年,才导致没有他的份么?就连太叔带自己,也不是好东西!他生了我之后,满心依然夺位之念,全不顾照顾我娘儿俩!就连我之外公,也根本就将我母亲看做是稳住我爹的工具!我就更是可有可无,我失踪后,他们居然连找都没找几天!太叔带和母亲相称继而死,我那外公竟然还庆幸,说我母亲能死在太叔带之后,他不用再费上一个宗室公主!后来我年纪渐长,不愿听师父的话,还憧憬着你们中有好人,以为自己也能象师姐那样找到好姻缘,甚至到发现连师姐也都被负心了,甚至都已知道负她的就是我那禽兽堂兄,我还不肯死心!可结果是什么?结果是我也亲身上了大当,眼睁睁失去了我的孩儿!你们自己说,你们红尘中人,可曾留过半点情意给我?我又何必留什么情意给你们?你们配么?你们就等着灭鼎之灾罢!” 昭元等听她越说越显激动,明显都是多年积累起来的深深积郁,一时间都答不出话来。只听露仙冷笑道:“你们听着:圣母本来就是王室,拥有九鼎之专。可圣母心慈手软,只取了一鼎。这本来就已是极大仁慈,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韩无忌怒道:“九鼎是天下共物,就算你可以夺得抢得,却也绝不能毁去。人人都知道九鼎乃是深入人心,为天下人所共铸共有。当年夏亡,夏人没有毁灭它们;商亡,商人也没有毁灭它们。你今天若敢真的毁灭,我们几个就算死在当场,我列国豪杰也将不惜一切,让你们永远后悔!”雨仙笑道:“你也不用急,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韩无忌一喜,道:“什么机会?”雨仙笑道:“一个办法是圣母她老人家忽然大发慈悲,饶过这只破鼎。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你们干脆杀掉我们所有的人,那鼎自然也就归你们处置了。”韩无忌怒道:“你在耍我们?”雨仙冷冷道:“你们都被心中那能吃人的鼎蒙了耍了,还说是我们耍你们?我们让你们认清了你们的虚伪面,你们居然还不感谢我们?” 她话音才落,天极圣母手已轻轻一挥,那边露仙已朗声道:“大祭开始,先行献颂。”两边白衣少女立刻整整齐齐展开,齐声颂道:“九州人心已死,此鼎应归于天,圣母慷慨行道,功德万语难言。”众少女声音极是整齐和娇美动听,可是听到众人耳中,却人人都不寒而栗。众少女连颂三遍,忽然退回,中间又空出一片场地。 天极圣母正要说话,昭元忽道:“大祭不可无大祭师,否则不便成礼。在下和夫人都是真正的大祭师,愿双任礼仪,以显隆重。”天极圣母冷笑道:“我才是真正的大祭师!我说怎么做就是怎么做,我说怎么算归天就是怎么才算归天!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当祭品吧!” 昭元怒道:“既然你我都说是大祭师,那便先来决一胜负如何?你敢不敢?”天极圣母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我真有此意。不过你我乃是大祭师之争,自然要在行天大礼时才能献舞。现在,你我还是先好好看看前两场献舞罢。”说着一挥手,雨仙、露仙和那名不知名的女子已慢慢走到场中。 昭元慢慢道:“三舞若是有两舞我方得胜,此大祭师便当归我夫妻来做。”天极圣母怒道:“无论如何,这鼎必毁!你们只配当献舞祭品!”她语气极厉,不但软硬不吃,更加再也没有丝毫余地。昭元再也忍受不住,怒道:“好!我们今天就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来当这归天大祭的祭品!”天极圣母哈哈笑道:“好,好,终于从你们嘴中说出了一句象男人的话。仙宫太史,发什么呆?这么难得一见回光返照的事,怎么能漏掉?” 昭元面色一红,却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心想:“莫非是她们三人第一场,孔任第二场,然后她亲自来第三场?那我能不能来第一场,擒下那个不知名的女子?那个女子地位似乎不低,擒了她能不能有所变数?” 昭元想了想,道:“你们这第一场,是她们三个出场么?”天极圣母笑道:“你们怕了?她们三个结阵,可以对你们五六个。你信不信?”她这话若是昨天说,或许不会相差太远。但现在众人都已经补过内力,这说法不免太多托大,自然不自觉便激起众人怒气。昭元厉声道:“你们太过分了,区区三个仙使,便要对付我们六人?” 他疾声厉色,声震四方,竟象是完全没有损失什么内力。韩无忌等都是心头一凛,知他是在提醒自己等人,不要露出太过分的神色引发她们怀疑,急忙都小心了些,心头好生后悔。同时,昭元暗藏狮子吼于内,却也略有干扰圣母一方众人神智思维、以助掩饰之效。 天极圣母目光闪动,冷冷道:“你居然一点伤也没受啊,现在还是一样的猖狂。”昭元冷笑道:“要跟圣母来争做大祭师,又哪里敢怠慢?”他们一问一答,一个声音极冷极锐,一个声音极厚极重,竟是都暗中显了内力。众人耳际微麻,极不舒服。 那不知名的女子忽道:“圣母在上,在下新来,愿先献一舞,以娱天地。”天极圣母慢慢道:“也好。少清玉女远道而来,便请她先来一舞。你们两个好好学学。”昭元见天极圣母对这女子语气果然不同一般,又听这女子竟然号少清玉女,心下更加疑心其可能比花月二仙价值更大。正寻思间,天极圣母已经冷冷道:“你们这边,是不是还要五六个齐上啊?” 昭元慢慢道:“少清玉女出舞,实在非同小可。我等虽然有心以一对一,却是无自知之明。若是以二对一,也还是怕有轻玉女大驾。若是以三对一……”天极圣母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厚颜无耻之极。我若不打断你,你只怕要八人陪舞才显恭敬,是也不是?玉女和你们究竟舞姿如何,毕竟昨夜也有预演。若要对舞,当是基本平衡才精彩。你们出两个人。” 昭元道:“圣母说的不错。若是昨日,自然二人可以勉强应舞,然现在我们中大半人都已带伤。虽一夜之中,伤已小复,但对舞起来,只怕还是有欠精彩。” 天极圣母冷冷道:“你不用瞒我了。他们的武功就算不是增强了,也起码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昨天可以,今天自然更加可以。”昭元面色不变,只是道:“圣母虽然有心抬举,我们却实在担心承受不起,有亵大典。或许我夫妻来对舞,才不负少清玉女大驾。只可惜,我夫妻还要奉陪圣母大驾。” 天极圣母忽然望着他,久久不说话,昭元也自面色平和地回望着她。天极圣母忽然冷冷道:“你是想擒她,还是怕你们的人受伤受死?”昭元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道:“二者兼而有之。不过最怕的,却还是怕轻视了少清玉女,亵渎了归天大典。” 天极圣母的目光直勾勾地望向昭元,便似要完全看穿他的心。许久之后,天极圣母才慢慢道:“你果然不愧是当了大祭师,竟然说话滴水不漏,半点也不露形迹。只可惜,你实在是好的没学到,却把坏的学了个十成十。你若现在投诚,我破例收你为唯一的男弟子,并准你行一事。” 昭元先还以为她是指准许自己娶冰灵,但立刻又明白过来,她其实是在暗示,那时会允许自己杀死君万寿。昭元心头几乎沸腾起来,但却终于还是慢慢道:“圣母抬举,可惜在下承受不起。” 天极圣母眼光越来越凌厉,忽然道:“你们出两人。”昭元道:“在下以为,三人为好。这样每场可有三两人,前后平衡……”天极圣母厉声道:“两人!” 昭元还待再请,白知病已道:“不用和她请了!两人就两人!”说着一抖锁链,已和田振梁飞身跃出。昭元急道:“你们两个……”田振梁道:“我们两个路上已经练过配合,应该不会有事。”昭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天极圣母冷眼看着他们的神情,忽然笑道:“你们是不是怕死啊?不用怕,你们一个个都不会死的。你们都活着回去,才是完美。” 众人心头大怒,都想:“若是鼎亡于今天,我们却能全都活着回去,天下武人会怎么想?她这一招可还真是完美!”天极圣母见他们面上神色变化,哈哈笑道:“看来,现在的这第一场舞,将更加精彩了。雨儿,露儿,你们退后好好地看,好好地学。” 雨仙露仙都应了一声,飞身退回时姿势极为轻盈美妙,便如已是仙灵鬼魅在轻舞一样。昭元面有忧色,大声道:“少清玉女轻功必高,需要小心。”白知病朗声笑道:“大丈夫今日是生是死,又有何不同!”说着已是直直一拳正朝少清玉女面门正中击去,而且完全没有什么招式巧变在里面。少清玉女笑道:“果然是以拙应巧,反能一力降十会。”说着身体已然横折,象一朵柳絮被他的拳风所扫一样随风而动,白知病那拳完全受不着力。 田振梁双掌一错,加入战团,沉声道:“还有以巧应巧之法,但只怕还需向姑娘请教。”少清玉女微微一笑,纤腰微折,道:“不用客气。本仙也想见识一下蓬莱银丝的厉害。”田振梁双掌间不时微现银光,哈哈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少清玉女这一闪,已轻飘飘地同时闪过了二人的来回夹攻,但却并没有丝毫反攻之意,显是想先将他们的武功套路看个究竟。 三人说话间,已是翻翻滚滚斗了十好几招。白知病每一拳每一掌挥出,都似知她不会硬接,都是预先就半蓄力道,随时收发。因此,他虽然拳风威猛,耗力其实并不多,明显是有长久之打算。同时,他那锁链竟是出奇的灵活,不但没有带来任何阻碍不便,反而成了一件极能出乎意料、极不易防备的兵器。 田振梁掌中银丝乃是至柔之物,但一旦能成气候,便能擒雨仙,自然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但少清玉女的身上,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柔滑之气,即使有时这些银丝能够挨上一点,也依然粘之不住。同时,这些银丝时不时还会倒卷回来,对田振梁的身手颇有影响。 这样一来,白知病并非是以快见长,田振梁反而有些发挥不开,再加上少清玉女本来就精通轻功,一时间便三人都毫无凶险。三人现在的身形,虽然普通人眼中都是变幻甚快,但在众高手眼中,却还真是就如同三人合舞一般。少清玉女就象是领舞者一样,始终都在轻松地带着二人左右而舞,而且每一下竟然还都恰到好处,总能于打斗中还给人以奇异的美感。 第十二卷 浴火凤凰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夏群英卫九鼎(六) 露仙笑道:“少清玉女果然不凡,对敌生死,也能转成花月之舞。”雨仙笑道:“这简直都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我们当地是湖广地方,过年时有一出街头传统之舞,乃是两个渔人丑角,总用网想捞起一个漂亮的河蚌精,但却总也捞不着。”她话才说完,众少女都已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天极圣母也都不禁微现莞尔。但昭元等人面上却都丝毫没有笑容。 田振梁和白知病更似浑然不觉,依然一丝不变地被少清玉女带着起舞。忽然,田振梁抛去手间银丝,改为空手对敌,其势顿时加快。不料那少清玉女笑道:“如此好的舞丝,怎么可轻易抛弃?”竟然飞身接其在手,自成一舞。田振梁面色不变,双掌之势迅速加快。白知病的拳风也渐渐加猛,已微微现出拳打一片的气象。 少清玉女笑容渐敛,但却并不抛却手中银丝,反而比田振梁更加熟练地收放银丝。每当他们拳掌逼来时,少清玉女便银丝微隔,卸点以线,卸面以势,每次都能不费什么气力便化解掉他们的攻势,甚至有时候还能够反攻几招。 她的纤手白逾美玉,耀如星辰,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象真的是天生领舞的乐舞仙灵,引得人要去服从,去膜拜,去跟随。当它在眼前晃动时,人甚至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使被它打在自己身上,也一定会是无比舒服、无比荣幸美好,自己根本就不该躲避。 白知病和田振梁便如两个木头人一样,只知道一点点地加大拳力掌力,那闪耀着魔力的手在他们面前便如无物。露仙和雨仙渐渐不笑了,忽听露仙轻轻道:“他们……真的不怕销魂手么?”雨仙道:“不见得。可能他们甚是迟钝,要过一会才能显现出来。” 说话间,少清玉女和二人已经斗了百余招。白知病和田振梁始终一前一后,分在少清玉女两侧。不论少清玉女怎么纵跳腾挪,二人总是尽量朝她前后两边而移动,出拳出掌也越来越紧。渐渐的,这越来越紧越来越密的拳风和掌风,似乎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着的旋涡,对少清玉女的身体纵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阻碍。 少清玉女的衣裙就象是渐渐被拳风鼓了起来,那些本来是用来增添美丽的摇曳装饰,现在竟然似乎成了她身形跃动的阻碍。每当她要跃往一处时,那拳风掌风总是能带动一些她的衣裙,让她的身形不再象先前那样行云流水。 天极圣母那边观舞之人都渐渐变了脸色,但昭元这边却依然是人人面色如死,人人如木。露仙忽然冷笑道:“圣母,原来他们武功早恢复了,而且还能配合如此殊胜?那家伙居然还一个劲地苦求,可还真是演得一场好戏。”昭元虽恍若不闻,但脸上却还是微微一红,而且竟还久久没有消下,似是心头终还是甚为惭愧。天极圣母目光冰般清冷,却又极是轻松,就象是完全没有听见露仙的话,只如没事人一样欣赏着场中的对舞。 雨仙忽道:“圣母,第一场舞似乎已经快到时间了。”天极圣母却依然完全没有反应。露仙和雨仙互望一眼,忽然齐声道:“圣母,红尘愚人不解舞意,仙舞已缺气象。不如我二人也亲自下场同伴玉女,期以教化愚人,完美大祭。” 天极圣母忽然伸手一止,冷笑道:“他们技止此耳。世上尽多愚人不解舞意,却无一人不能解杀意。如此大祭,当有冰,有雪,有心,有血,方是完美。”花月二仙不敢再问。 少清玉女突然面色一凛,不再笑意盈盈了。那舞动的双手虽依然是极美极美,但却已经失去了那种神异的光彩和魔力,不再让人总是起念想去看。然而,她却依然没有抛却银丝,反而就象是将那银丝完全收入了掌心,把那些银丝跟自己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虽没有再施展消魂手,白知病和田振梁的拳法却反而变得有些凝滞,甚至两个人自己也都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昭元这边众人依然是面色丝毫不变,但眼神却渐渐起了焦急之意。田振梁的掌心忽然又一次发出了银丝,迅速就又要弥补那身形凝滞的遗憾。少清玉女忽然纤手轻拂,便如仙女收取云霞一般,姿势美不可言,但却也透着无穷神秘和可怕。那些银丝迅速离开了田振梁的手,如飞蛾扑火、泥牛入海一般,完全融入了少清玉女的娇躯,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知病忽然干脆大大放慢了身躯,已重新和最开始一样,一拳一拳不求乱敌,只求正己,但威力却比先前要凌厉得多。少清玉女忽然轻轻一抹秀发,销魂魔手再次发动。冰光雪意之下,便如神妃降世,仙女临凡,惹人遐想无限。而且她这一次的销魂手,似乎吸取了开始的经验,每一轻拂、每一柔掠,都恰到好处地占据着白知病和田振梁的眼神中心。 白知病的拳法越来越慢,威力却越来越大。但他每一出拳,都已经不再敢直面少清玉女,只能微微低头,尽力用余光看她身形。田振梁虽依然直视少清玉女,但眼神却是出奇地一片朦胧,似乎只看其形其影,不看其神。露仙轻轻笑道:“没想到愚人也有开化的时候。这一场舞,果然又渐渐有神仙气象了。” 正说话间,白知病忽然象是被人打了一拳般的,立刻便又抬头直看少清玉女上半身。众人急忙看时,却发觉少清玉女的衣裙似乎在一瞬间,突然闪现出了奇异的隐隐肌光。那朦胧的一切,衬着那飘飘欲仙的秀美身形,竟比那销魂手还要让人倾倒。 众少女正自叹为观止,田振梁和白知病却忽然厉喝一声,飞身直扑少清玉女,而且身形都突然间变得极为灵活,便如完全没有受过影响。众少女正自惊呼,一方似乎完全透明的手帕类的东西,突自少清玉女手心飞出,便如无中生有一样,迅速朝田振梁眼前蒙来。田振梁被这物惊得微微一滞,待明白过来那实是她在打斗间、用收过去的蓬莱银丝织成的手帕时,却已见她那只蚀魂销骨的销魂手已飞速点向了自己胸前麻穴,自己竟然一时无可躲避。 昭元等大声惊呼中,田振梁忽然吞胸收腹,其势竟然快疾。少清玉女早有预料,纤手预先便已经准备了毫厘之差。只听波地一声轻响,少清玉女之手已自点上,可面上花容却是突然一变。田振梁麻穴被点,身形难动,却依然能回复挺胸,已要将少清玉女的身形抢先推回一线。那正在少清玉女身侧稍远处的白知病面色突冷,一拳竟忽然通臂直上,已是飞速及至少清玉女的衣袂飘带。 眼看少清玉女已无可躲避,必然受伤,那边众少女都是齐声惊呼。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少清玉女的脸上面皮忽然无风而起,似乎向二人暧昧笑了一笑。田振梁和白知病刹那间血液几乎一滞,虽立刻便回过神来,但已痛失这千辛万苦才换来的良机。高手相搏,胜负毫厘。少清玉女身如鬼魅,蝶舞莺飞,彩带飘扬之际,已自点了二人各一臂的麻软之穴。紧接着她纤手忽抬,两条彩带同时一扬,二人身躯已被抛了开去。 昭元大急,急忙就要飞身而救。但那边雨露双仙连同众少女迅速腾身而起,剑阵顷刻已成。天极圣母站起身来,冷冷笑道:“想群殴吗?欢迎之至。”苗贲皇怒道:“你们竟然用如此无耻的办法来赢?难道这也是祭天之礼?” 雨仙冷笑道:“男人有天生的优势,女人本来已经不公平,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一点点优势?当年千金一笑,今日千招一笑,在你们男人看来,都视为奇耻大辱,可在我们女人看来,却是令天下女子扬眉吐气的万古美谈。要怪,便只能怪你们自己不争气。” 那少清玉女慢慢转过身来,冷冷望向众人,甚至连身形都有些变了,正是那颠倒众生的夏姬。昭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不是专精软骨功么?居然还有如此高的武功?”少清玉女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浅薄无知么?你以为我只能靠美色来颠倒众生?” 昭元脑中懊恼已极:她明明叫少清玉女的,跟弄玉、莲伽叶二人的少女封号仅一字之差,自己怎么就是没有想到刚好跟她们年纪相近,关系也极暧昧、极错综复杂的夏姬?夏姬曾经在巫山仙宫朝见夏瑶琴,又曾和萧史融为一体,其软骨功甚至都让自己以为他们是一个畸形人,这可是极难极难做到的。而且她始终能如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在只能是有极高深武功,才最接近于能解释的。自己却怎么偏偏就以为,她除了美色和软骨媚功之外,便一无所有呢?难道自己是在本能地看低她? 夏姬对男人的迷惑是致命的,她从男人天生的劣根入手,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都难以保证在初见她时可以一点都不惊异失神。若是早知她是,自己就提醒他们一下,甚至先让他们都多看几看伊丝卡,便可能有所助益。那样的话,也许那众人千辛万苦配合、他们二人苦苦隐忍才换来的机会,就不会如此轻易地失去。 昭元正自懊恼无及,那边却忽然传来两声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众人急忙看时,却见那边田振梁和白知病,已各自被两名鹰奴死死按在了两个祭坛之上,满脸都是痛苦扭曲和愤怒之色。赵德威怒道:“你们用了分筋错骨手?” 天极圣母冷冷望过来,根本不答话。昭元怒发如狂,但却终于还是咬牙道:“大家退后,这一阵的确是我们输了。我们认输。”众人心头怒极,但见二人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连眼睛都已变得血红一片,却硬是咬牙不作身体扭曲之态。众人心头一叹,只得慢慢退后。 天极圣母纤指飞弹,解了他二人之酷刑,却又加制了他们的穴道。白知病虎目原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田振梁更是不愿抬头看众人,二人都满是凄凉之意。昭元大声道:“夏姬媚骨天生,无人能不受其扰。若说要怪,当怪我才是。我妻子的面具……” 令狐颉忽道:“不对,只要是个男人,便不能全免于她之媚。便是你,天天面对你妻子,初一见她,还是会难制惊异。要对她无所心扰,必须不能突然见她。她在相搏之际,面皮突然消失,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昭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夏姬冷笑道:“与其说我媚,不如说你们男人心地丑恶,天生劣根难制。我纵横世间几十年,见的全是男人之劣根。你们这个男人主导的尘世中,虽有人生百态,其根本的却只有一条,那就是欺善怕恶,损人利己。其他的一切,统统都是假象。如果世上没有男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争斗侵伐之事?明明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想占有我,都想争夺我,才导致的祸水,你们居然理直气壮地把我叫成是红颜祸水?在一个为狼充斥的世界里,一个弱女子,不从这些野兽,又怎么生存?我自在那里,我自生得美丽,关你们什么事?不是你们要来争夺我,不是你们自己犯贱要来讨好我,我能做什么?你们的坏人是什么?你们的坏人是无法杀死我,企图占有我的。你们的好人是什么?你们的好人不是知道来欣赏我之美、赞扬我之美的人,而是能够咬牙要杀死我、以‘为民除害’的人!甚至即使一个女子还根本没来得及引起什么事,你们也能够义正词严地要防患于未然,去心安理得地抢先杀死她。我才体验了几十年尘世生活,便看透了你们完全都是伪善和残忍,可笑你们居然还都大叫以礼治国,要堂而皇之地来保鼎。我就奇怪,你们居然也有脸来?” 韩无忌道:“世有禽兽,然世亦有正人。”夏姬轻笑道:“莫非你们几个就是正人了?你们中的指挥,自己就是一个无耻之徒,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去抢臣子的老婆!他以为他能教训我?我根本就懒得理他!”令狐颉忽然掣出腰间软剑,慢慢道:“我和苗兄弟也是意志薄弱之徒,现下见玉女你风姿绰约,色心大动,想陪仙子一舞。不知仙子可否赐此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