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人物素描:娄四爷预测聚闲斋后事


1949年1月31日解放军进入北京城,原聚闲斋茶馆老板冷子热的儿子邱冷,也穿着解放军军服回来了。冷子热因为是邱家倒插门女婿,所以他儿子姓他老爷邱京生的姓。抗战结束后,聚闲斋茶馆被当作逆产被国民党没收,改成国营美式酒吧,号称波士顿俱乐部。冷子热被关了两天,因为托了关系,获得释放,还留在酒吧里当厨师。

现在共产党解放军进了城,原来国民党委派的酒吧经理牛乐吼,一见冷子热的儿子是共产党,就不敢来上班了。冷子热砸了波士顿的牌子,换上了自家原来的聚闲斋茶馆的老匾,老茶客们一看老字号又恢复了,于是都来道喜。

娄四爷也来了。娄四爷原来是一个八旗少爷,现在已经落魄蹬了三轮,他路过这里一看聚闲斋的老匾又挂上了,就停车进来看看。冷子热一见,连忙高兴地迎上去。拉娄四爷入座,送上一碗免费的茉莉花茶。然后请娄四爷预言点什么。

娄四爷是一个业余算卦爱好者,但是他不算个人前途变化,专门算天下大事,是聚闲斋茶馆有名的预言家。1928年废都北京,改名北平的时候,娄四爷就算过南京长不了。果然娄四爷算得八九不离十,眼下南京国民党败像已露,共产党要定都北京的消息在大街小巷风传。现在冷子热见娄四爷来了,就想让他再算点什么。

先是算这正式定都的日子。娄四爷云山雾罩地说了一堆谁也听不懂得易辞,然后说,这建国定都的日子一定在金秋十月。冷子热和周围的茶客们听了,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然后冷子热又求娄四爷给聚闲斋大茶馆的未来预言点什么,娄四爷拿搪不说,周围的老茶客们就起哄,非让娄四爷说出来不可。

娄四爷只好说,这话有点不好听,说出来,您可别怨我。
冷子热说,不怨,您说出来吧。
娄四爷说,这聚闲斋长不了。

冷子热和茶客们大吃一惊,连忙问,为什么长不了?
娄四爷慢悠悠地仰脖喝了一口茶,然后拿腔拿调地说,这共产党的共产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吧?
豆汁卫插嘴说,知道,共产共妻啊。

大家一乐。

冷子热连忙说,那都是国民党瞎编乱造的。我就不相信。

搓澡柳也跟着说,我也不相信。搓澡柳蹲过国民党的监狱,被国民党搞破了产,对国民党恨之入骨。所以对推翻国民党的共产党特有好感。

娄四爷说,那共妻是胡说八道,但是共产可是真的。乡下共产已经开始了,我蹬三轮我知道,因为拉过很多从乡下逃来的地主,这不是预言,是已经有的事儿。我估摸着乡下共产搞完了,就该轮到城里了。

冷子热说,不会的,四爷,我儿子就是共产党,前两天他回家来看我的时候,我还问过他,要不要搞共产。他说城里不搞共产主义。难道我儿子还会骗我?
娄四爷说,这个我知道,告示上也说了,要大家安居乐业,不要传递谣言。但是我在街上仔细看了,这共产党里像你儿子那样的少爷不多,多数都是乡下来的穷小子,眼睛红红的。他们流血打下江山,不共点什么,能成吗?

搓澡柳这时候不高兴地说,四爷,照您这么说,还是国民党好喽?
冷子热连忙打圆场,说,柳爷,四爷不是这个意思,您别上火。

娄四爷也冲搓澡柳一拱手,说,您瞧,我本来不想说,大伙儿非要我说,说出来让您不高兴了吧,您多包涵。

冷子热见场面有些僵持,就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就说,这解放军一进城,听说八大胡同的窑子也长不了了。

大家一乐,于是把话题转到八大胡同的前途上来。[200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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