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跟医生还不是很熟,我觉得我在这点上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他职业地喜欢给人看病。果然,他毫不推辞地坐下,边抬手示意家伟也坐:“不麻烦,说说看。”我的屋里只有一把椅子,家伟略显惶恐,不过最后还是溜着我的床边坐下。他当然不是在犹豫是否应该跟我坐得这么近,他是在挣扎该不该跟医生聊他的隐私。既然他肯坐下,我以为,他想通了。我直瞪着家伟,等着他开口。家伟把我目光的能量统统搜集,然后毫无保留地散发给了医生。他直瞪着医生,半个字也没吐出来!医生到底见多识广,并不象我们凡人那样容易受这份尴尬的传染。他并不催促家伟,反而从自己说起:“我个人有一个原则,就是尽量做到我的病人和友人没有交集,这样,我建议的时候比较容易保持职业的客观。”家伟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当然还算不上医生的友人,现在被摆在病人的位置,这句话乍听起来无非是说医生不希望他们成为朋友。即使他没想跟医生做朋友,被人这么明白地排斥也不是那么回事。“既然我现在还不是了解你的朋友,我应该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帮你分析分析,”医生接着解释清楚他的意思,“当然,这取决于你肯告诉我多少。”我气得想打断医生,让他明白明白,没必要这么虚张声势地,在这里看错病开错方子也没人告他!可毕竟是我求的人家,我咽了咽吐沫,索性躺倒在床上,懒得看他们。医生刚刚营造的心理咨询职业气氛就这么被我给搅和了,家伟看我躺下,连忙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说,不要,冰箱里有啤酒,你自己去拿来喝吧。医生不喝,家伟自己开了一听。家伟问,一般来说,不肯恋爱专一的人是怎么回事儿? 是因为没有满意还在找呢,还是因为心理有病,就是没法儿从一而终? 我翻身坐起来,差点儿笑出声,家伟问得也太含糊了吧!医生却暧昧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过来,他准是联想到了我哥。他大概很奇怪为什么我陪的病人都犯同一个不定情的毛病。这回我憋不住了,笑道:“家伟是受害的那个,呵呵,新病情。”家伟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怪我多嘴地狠了我一眼,才又去面对医生。“要是他们真有病,我好早早躲掉,”家伟接着替别人咨询看诊。医生已经百分百明白,他今天对家伟的了解也就到这个层次为止,便开始含糊其词地泛泛而谈。什么每个人都不同啊,什么跟经历有关啊,什么主要看自己的感受啊,云云。我开始严重怀疑医生的能力。上次我哥和我从他诊所出来都发誓这辈子不再看心理医生,今天家伟的案例又这样失败告终,他诊所每天真有病人还假有病人哪?家伟却听得仔细,也许他自己不肯与医生坦诚相见,所以对医生也期望不高,刚好满意。听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约会晚了,”便起身告辞。我这份晕!医生都说什么了? 家伟还要去见Jason!得,我也没力气阻止他,走吧。医生看家伟要走,也要跟我告辞。我说:“你等等。”我叫住医生是有很好的原因的。他今天真是忒没劲,鉴于我以后也不打算再见到他了,我还是想把上次的那个迷解开。医生重新拉了椅子坐下,很专注很耐心。“上次,嗯,你为什么走掉?”对于即将拜拜的陌生人,我不在乎自己的形像。他的笑意从嘴角开始,很快收拢到眼睛里。然后,他看起来就是一本正经的,但我却仍然感觉得到他的得意。“我刚才说病人和友人没有交集,你也听到了吧?”他说。刚才说家伟的时候我听得清楚,现在轮到说我,我却忽然听不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脑子迅速转了几转,“请你出去!”我嘴唇发抖,食指从医生划到门的方向,“你了解我多少?!”他凭什么认定我有病,我看他自己才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