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赖“又”为什么回不了家？

近日报紙網絡,忽起一文談“达赖为什么回不了家？”一副理性探讨之貌.可是並不大老實,開口便是“达赖最近又成了热门，这是因为加拿大、美国、德国突然想起捧捧他”.凡在國外留意時事和民間生活的便知道,達賴受各國政府各地學府的榮譽無數,其著作長年在坊間書架上為公眾購買借閱捧讀,达赖怎麼是“最近又成了热门”?

文章接著分析“达赖不回家，完全是他自己拒绝回国”,更是大不老實!达赖公開表示願意回國,不知多少多少次!國內外“让达赖回家”的呼聲,怎麼會是“杂音”?达赖一直回不了家,非他不願意,只是回家机会之門一直關上.為甚麼偏偏對他關門?理由是他“坚持反华”,反华的證據是他“坚持藏独理论体系”!好了,兩个坚持中,既有“反华”一條就夠了,因在我國的政治語言裡,管你中國人外國了,港澳的台灣的,黨外的黨內的,冠上了這條天條,便是原罪了,況你這個出逃的老和尚?

达赖“反华”,是因“藏獨”嗎?1951年达赖親政,立即與人民政府達成《中央人民政府與西藏地方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這是地方和中央之間政府與政府的和平協議,本為西藏與國家的一個兩利之美好開始.可惜以後的年日,少數民族政策沒有落實,解放軍入藏,並無令藏民感到是保護是幫助,正如毛主席和周總理所曾親口答應达赖的那樣.1959年藏民反抗,解放軍血腥鎮壓.达赖離國,寓居印度,在那裡繼續佛教僧侶的生活和事業.至于政治立場方面,此時期达赖支持的,是“西藏抵抗运動”.當年的聯和國大會,在1959,61,65連番通過決議,要求中國尊重西藏人權,並表示希望西藏人民自治:“停止剝奪西藏人民包括自治權在內的基本人權和自由.”

自上一世紀七十年代起,达赖重回五十年代和平解決西藏協議的起點,一貫所提倡的,已明確不是西藏“獨立”,而是“自治”,留在中國內,實行中國憲法規定中所列明的自治.1963西藏流亡政府基于《世界人權宣言》頒佈自己的憲法,在达赖的銳意改革之下,全脫舊藏神權政治的窠臼.西藏流亡政府雖依文化和宗教的傳統原因,尊达赖為精神領導,但政體發展成為一個民主政體.《西藏未來憲法》中規定,如有必要,經過人民選舉產生的議會三分之二議員通過,即可以改變達賴喇嘛的職權,教權一樣需在民主監督之下.八十年代以來,达赖再三表示,未來拉薩的自治政府,一定是由中國政府負責外交事務的自治政府,但又必須是這樣由藏人自決實行民主體制的政府.這一個地方政府民主自治的提出,是“反华”嗎?反华是因“自治”呢?還是因“民主”呢?中央斷不會反對自治吧?也應沒有不贊成民主的道理吧?那這樣高調呼喝达赖“反华”的,是吃透了中央的意思呢?還是自以棍子硬,可以代黨仗義呢?

达赖几十年来,特别是近年來的“种种反华行为”,理據說是他“坚持藏独理论体系”,能這麼觀察出他达赖的,也太有才了!說达赖他老本行有套“佛學体系”,沒有問題.說他出位講“古老宗教與當代科學”,成不成体系很難說,成書的最近倒像還有一部.但他談政治,這裡記者招待會幾句,那邊專訪又幾句,竟說他可搞個“藏独理论体系”出來,也未免太過長他志氣啦!這樣說的人,其所謂的达赖“藏独理论体系”,是指一“包括全部西藏青海甘肃南部,四川西部,云南西部和北部,总面积约200至250万平方公里”的大藏区.不過“大藏区”並非如所說的是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概念,十七世紀以來文獻中的土伯特,及四大喇嘛的外蒙內蒙前藏後藏,“大藏区”至少在歷史,宗教,文化上是存在过.當达赖談到這樣的大藏区,有否超越此一意義去說具體上政治方面自治政府的行政轄區?那就不太像达赖素常主張西藏自治的口氣.若待澄清,就更要認真談,而非關門隔空叫罵反华.西藏因其獨特的地理歷史背景,會存在與中原不同的理解,是自然現象,要消除分歧,應是談談談,不當罵罵罵.像“达赖”的称号,是清代由中央政府“册封认可”的,這在藏人的理解中便有異.他們看這是教權與政權互相尊重表現下的冠名儀式,在過去神權政治理念當中,豈會教權要待你政權命有才該有之理?达赖五世“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的封號本身,擁有“天下釋教”,或至少藏蒙佛教總領的含義,已是封號本身性質最好的說明.早在1642年五世达赖先遣大使接觸滿清,清太宗皇太極出城相迎,並對天行三跪九叩之禮,以謝藏教到來之天意.清人入關後馬上派專使邀請达赖入京,三番四次催請不果,順治九年才獲光臨,清帝待以殊禮,延入為他修建的西黃寺住下,返藏時再遣禮部尚書追趕送上漢蒙藏滿四種文字的金印,金冊.這種接待,是一般對番邦小國之君的“冊封”嗎?達賴原是蒙語,大海之謂;喇嘛藏語,上師之謂.達賴喇嘛本即蒙古汗王與西藏第三世達賴互贈尊號而來的美名,是王者對宗教領袖的尊稱,本義與使用,完全是宗教性的.不過傳統西藏社會是個泛宗教社會,宗教領袖受到無比尊崇,因而在該社會簡陋的政治运作中,賦與宗教領袖極大權威.當流亡藏人建立他們的政府,反思這政教關係時,結果達賴退出政治,政府运作獨自按照世俗民主方式去進行.我們應正視完整的過去,與具體的現實,如把過去政教不分明,看成純粹一政治現象,更將今之宗教現象,講成了政治挑釁,分不開达赖的自治與政團中的某些藏独,那不談不好,一談反鬧糊塗了.

解決西藏問題,在上世紀五十至六十年代,“达赖本人及其小集团”由和平走到抵抗,七十至八十年代重回自治與開創民主.八十年代末中央政府邀请达赖回国,九十年代開始,达赖不斷表達返藏的願望,但要在沒有先決條件下,自由回去.近五年來,达赖的秘使與中國政府多次接觸,為自治與达赖本人回國之事,進行磋商,所以國門並無關死,希望愛國發好心做好事的朋友,不要把話竟都說死了.千萬別达赖有天又由“反华”變成了“愛国”,這種一夜政治定性翻天的鬧劇,近年幸算已漸少見.所以愛國的朋友,可切勿好心再幹壞事,又把老劇目重演,搬到國際上去出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