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帮末日悍将<陈良宇传奇>(连载)11

第十一章 中国第一区区长

【跑官高手】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十八日,中共中央办公厅转发中央组织部《关于领导班子年轻化几个问题的通知》和《关于调整不胜任现职领导干部职务几个问题的通知》。两个通知提出:必须坚持领导班子年轻化这项具有战略意义的改革,在年龄结构上保持干部新老交替的正常格局;要以改革的精神,坚决实行干部职务能上能下、能下能上的原则,逐步从制度上保证德才兼备、具有开创精神的干部能够脱颖而出。

这一个极具共产党特色的说法,当年出现在《人民日报》的时候,对于陈良宇来说,却是一个惊天之喜。陈良宇当了近二年的老干部局副局长和局长,一直夹着尾巴做官,小心翼翼地伺候老干部。这也是一项任务,从某种意义上,他在代替江泽民报答提拔上海帮的老干部如汪道涵等人。两年以来,虽然好评不少,但是却毫无政绩。因为老干部局局长这个位置,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出政绩的职位。到一九八七年,陈良宇多少对这个职位产生了厌倦。自视甚高的陈良宇渴望着拥有实权的职位,能够凸现政绩。
从另一方面看,从一九八三年以来,陈良宇多次赶上了所谓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机会。尤其是一九八三年八月,陈良宇刚刚被提升为彭浦机器厂副厂长才五个月,就因为赶上了一次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机会,而被提升为上海冶金矿山机械公司党委副书记。因此陈良宇看到中央办公厅在八六年十一月八日发出的文件后,觉得机会又来了。因为陈良宇在老干部局任局长之前,基本上是乘火箭升的官,因此一九八六年,陈良宇才四十周岁,是上海正局级干部中最年轻的。

面对这样好的机会,陈良宇自然不会放弃。因此陈良宇开始紧张地活动起来了。这些年,他已经通过老干部局局长这个位置,和原来高不可攀的上海市市长汪道涵混得很熟。他主要的服务对象,也是住在徐汇区宛平路十一弄里的退休高官。因此他出入宛平路十一弄,既是他的本职工作,也是他的通天之路。
在上海出身的高级干部中,因为汪道涵屡屡提拔江泽民的特殊关系,因此无论是江泽民、黄菊、吴邦国,都是把老市长当成老祖宗和老师供奉起来的。他们这些人一致供奉汪道涵,一方面是感恩戴德,没有汪道涵就没有上海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利用汪道涵和中央进行沟通。汪道涵毕竟是新四军出身的党国元老。陈良宇自然也知道,尽管汪道涵已经退休,但是遇到重大人事变动的时候,上海帮的几位市长和副书记都会来和汪老打招呼,事先进行沟通。

所以,陈良宇近水楼台先得月,先通过和汪道涵的关系,向他努力表白了一番自己的雄心和抱负。第一步先给汪道涵留下了深刻印象。

过了几天,陈良宇又跑到宛平路十一弄,要和老市长一起吃一顿饭。吃饭的地方就在宛平路的庆余宾馆(原上海市委招待所)。这本来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汪道涵退休以后,经常在庆余宾馆吃饭。但是陈良宇又露出为难的脸色说,他很久也没有见到“王阿姨”了。因为江泽民现在当了市长,他也不好意思去登门邀请,所以要请汪道涵打电话把“王阿姨”请出来。其实陈良宇早就到过江泽民在康平路的新居了。只是怕别人议论,不敢常去而已。

王冶坪听到汪道涵请她吃饭,自然欣然前来赴会。陈良宇专门让庆余宾馆的厨师做了几个非常有特色的江苏菜,忙前忙后。吃饭的过程中,汪道涵和王冶坪对陈良宇自然是赞誉有加。王冶坪的小儿子江绵康经过陈良宇的帮助,得以进入上海电器科学研究所,又在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混出了文凭。虽然上海第二工业大学的前身不过是上海市工人业余大学,但是不管怎样总算有了个大学文凭,刚刚毕业不久,马上要出国留学。所以王冶坪对陈良宇向来是另眼看待。这次陈良宇借老市长汪道涵的面子请客,王冶坪也是心领神会。

陈良宇下了这针对江泽民的一步旗后,又在黄菊等机电一局的老大哥那里打招呼。当然,机电一局本身渊源很深,陈良宇和黄菊之间,已经有了紧密的利益关系。黄菊自然是一口答应帮助这个小兄弟。

【主政黄浦区】

陈良宇在八六年十一月之后的活动,本来的意思只是想谋个有实权的职位。设想当中,也不过是上海边缘区县的一把手。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江泽民非常看重他这位帮中的小兄弟。江泽民和汪道涵的不同之处很多。如果说汪道涵还是个坚持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老一代中共革命家,那么江泽民则是一个没有意识形态束缚的现实主义者。从江泽民的现实主义来说,他要通过他在上海担任市长期间的政绩,博取中央的认同和好感。因此对江泽民来说,政绩第一,面子工程第一。这也正是江泽民时代以后当官的一个法宝。

江泽民为了体现他在上海执政时期的政绩,自然也急于物色胆大勇猛,敢于创造政绩的得力部下。以江泽民中正平庸的性格和阴冷的城府,他是很欣赏陈良宇的忠诚和内敛的。陈良宇和黄菊相比,江泽民甚至更喜欢陈良宇。因为黄菊的忠诚显得外露和做作,甚至带有相当的媚态。而陈良宇的忠诚显得更有内涵,更加从容。这自然也和家庭出身有关。陈良宇毕竟出身于上海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凡事都比较拎得清。而黄菊则出身于嘉善的引车卖浆之徒的家中。

除了忠诚之外,江泽民也看好陈良宇的冲劲。陈良宇在没有实权的老干部局憋了两年,毫无施展手脚的余地,也没有什么政绩。因此如果把陈良宇放在一个重要位置上,想必他会下死力大造政绩。而这正是江泽民最需要的。因为整个上海市的政绩就是他江泽民的政绩。

促使江泽民不惜一切大搞政绩,大胆提拔陈良宇的因素,还有太上皇邓小平年年春节跑到上海来过。如果要博得邓小平的好感,自然是每年都有新花样让邓小平龙目御览。倘若太上皇龙颜喜悦,江泽民自然就得以爬得更高。

江泽民尤其在听了汪道涵和王冶坪的游说之后,更加下定了决心,要重用陈良宇。为此,他决心把陈良宇放到上海最重要的黄浦区去。当时黄浦区的区委书记胡瑞邦本身是江泽民的亲信,区长樊明章虽然也是八三年八月新提拔上来的干部,但是却是个摇摆派。今天靠向上海帮,明天倒向芮杏文,始终摇摆不定。

黄浦区是整个上海滩的门面,也是上海发祥之地。在浦东新区建立之前,黄浦区横跨黄浦江东西两岸,一直以来是上海的中心地带。当年上海城市的发展,就是以外滩为中心,逐渐向西发展的。因此黄浦区搞得好,等于是上海的城市形象搞得好。全中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上海外滩来感受上海的商业气氛。

江泽民急于改变黄浦区的面貌,因此一方面多次找陈良宇谈话,面授机宜,另一方面却迫不及待地先任命陈良宇担任中共黄浦区委副书记。接着,江泽民又直接在人大召开以前,就任命陈良宇担任黄浦区代区长。把原来的区长樊明章打发到了普陀区去当政协主席。

在陈良宇的官方履历中,说陈良宇是从一九八七年二月到一九九二年十月,担任上海市黄浦区委副书记,黄浦区区长。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一九九二年二月,市委组织部任命陈良宇担任黄浦区区委副书记,九二年三月陈良宇到任副书记的职务。这个副书记没有分管任何工作,只是让他调研黄浦区的情况。九二年四月由上海市政府委任他担任黄浦区代区长,九二年五月黄浦区第九届人大会议,才正式任命陈良宇为黄浦区区长。

可以说,江泽民对陈良宇的提拔,不仅是不拘一格,且本身是违反共产党自己制定的人民代表大会任命政府首脑的做法。人民代表大会本身不过是共产党的摆设,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但是江泽民在任命陈良宇的时候,甚至连摆设的程序都不愿意通过。

而从资历上说,陈良宇既不是人大代表,也不是中共上海市委委员。因此陈良宇被任命为黄浦区区长,令许多人大跌眼镜,惊呼陈良宇是上海政坛上的一匹黑马。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江泽民还在北京的时候,陈良宇就已经为王冶坪端茶送药地侍候了。

陈良宇自己早就在被江泽民叫去问话的时候,就心中有数。黄浦区区长这个宝座,对陈良宇来说,实在是意料之外,巴望之中的事情。陈良宇大喜之中,表面上表现得非常沉得住气。接到黄浦区区委副书记的任命之后,他不慌不忙地拖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团团拜会这些年服侍过的老干部,然后才从容上任。

【出师不利】

陈良宇自从一九八七年四月担任上海市黄浦区代区长,一直到一九九二年一月去英国进修,实足在区长的位置上呆了四年零九个月。其领导的区域,实在可以称为中国第一区,是中国最繁华城市上海的最繁华的中心城区。治下的人口,根据一九九零年的统计,约为七十三万三千余人。陈良宇当政的近五年时间中,邓小平、杨尚昆、田纪云、江泽民、黄菊、吴邦国均到黄浦区进行视察。这是中国任何一个城市的下属城区都不可能有的荣耀。

但是从陈良宇担任区长开始,黄浦区一直处在灾难和混乱频发的时候。陈良宇一九八七年五月刚刚被任命为区长,十月三十一日,外滩著名建筑东风饭店发生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因为广受欢迎的饭店名菜盐水虾受“副溶血弧菌”污染,居然造成七百六十二人中毒。陈良宇连续忙了十几个昼夜,一方面救治中毒人员,另一方面拼命封锁消息。使得当年这起全国最大的食物中毒事件没有被曝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日早上,封锁黄浦江的大雾迟迟不去,造成横渡黄浦江的轮渡无法正常运行。结果浦东陆家嘴挤满了数万急于到市区上班的人。由于人群拥挤,发生践踏事件,当场踩死十六人,受伤人数达七十多人。同样也是一起因为管理不善引起的特大事故。但是陈良宇和区委书记胡瑞邦一起,严密封锁消息,不许任何新闻媒体进行报道。

紧接着,一九八八年一月中旬开始,上海市民因为嗜食的毛蚶带有传染性极强的甲肝病毒,发生大规模的流行甲型肝炎。黄浦区首当其冲。七十万人口的黄浦区,在一九八九年春节期间,就有三万一千零四十八例甲肝病人。整个上海登时人心惶惶,陈良宇也忙得屁滚尿流。为了防止病情扩大,陈良宇亲自主持了在医院外设立多处隔离病房,动用了严桥中学、潍坊小学、川沙党校的校舍、浦东文化馆和安东旅馆等场地,设立了九个临时隔离点,开设隔离病床四千多张。

陈良宇上任的第一年,可谓倒楣透顶,背运之极。如果这是在一个民主国家的政治体制下,这样的区长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但是陈良宇虽然倒楣,却是在其上海帮弟兄们的呵护之下。在灾害面前,只要能够做到欺上瞒下,封锁消息,隐瞒实情,照样可以做他的官。

尽管如此,陈良宇上任之后,遇到了这么多倒霉的事情,的确是忙得邪乎。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战战兢兢,生怕到手的官位又飞了。所以他在奔忙之中,甚至许多次路过父母家的大门,都没有时间去看望父母亲。

一九八七年秋天,李谋真得了“胆结石”,在家里躺着休息了好几个月。当时正好赶上陈良宇连续不断地处理东风饭店食物中毒事件和陆家嘴轮渡码头踩死人事件,因此有数月时间,没有到父母家,也不知道母亲得病的情况。一九八八年二月十七日,是农历正月初一,历年来陈家按照宁波人的规矩,这一天都要到父母家聚会,欢度春节。李谋真再也忍不住了,大清早就给陈良宇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回家来团聚。上午十一点过后,陈良宇赶到家里,  看到母亲面色不好,一问才知生病的事。午饭刚吃完,陈良宇就告别父母匆匆走了,说是下午要到区里值班。李谋真算了算,这半年多来母子难得的一次见面才个把小时。”可见陈良宇刚刚当上区长的时候,多么地狼狈。

【面疙瘩区长】

陈良宇当上黄浦区区长的头几年,应该说是相当廉洁勤政的。一方面,流年不利,上任之后遇到许多仕途上的障碍,迫使他不得不加倍紧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他第一个享有实权的官位,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急于表现自己的廉洁勤政。

他当上黄浦区区长之后,其父陈更华高兴得到处找人吹牛,口叼烟斗,大吹大擂。陈良宇特意回家关照其父亲,让其低调为人。尤其是陈更华认为,自己的房子原来在南京路,属于黄浦区管辖。现在儿子当了区长,这一套房子理所当然应该退回来。但是陈良宇却不肯出面。他对陈更华说,房子的事要相信党的政策,该解决的早晚也得解决,不该解决的找谁也白搭。他还特意告诉爱吹牛的陈更华说,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要和过去一样,以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反映问题,决不能打他区长的牌子。

陈更华的满腔高兴,被陈良宇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陈更华非常不开心,最后又写了一封给江泽民的信,让陈良宇当面交给市长。陈良宇正在仕途的兴头上,当然不肯拿这种私信去烦江泽民,因此又予以拒绝。陈更华更加生气,大大地跟陈良宇发了一顿脾气,说他数祖忘典,因为这是陈家留下来的唯一一份资产。陈更华和朋友更是大发牢骚说:“家里的事连儿子都不办,讲出去好多人都不信,还有人说我房子解决不了是因为条件太苛刻,我真是有苦难言。 ”

陈更华当年的牢骚,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石门路的两间半房子里,四世同堂。不仅有陈更华的父母两老,陈更华和李谋真都已经退休。小儿子陈良军插队回到上海,成家的时候没有房子,只好让了一间出来给陈良军做婚房。现在陈良军又有了孩子,这样等于四代七口人,住在二间半房子里。陈更华自然是每天心烦气躁,退休无事,整天跑政策,发牢骚。儿子当了区长,也同样解决不了问题。其实当时上海的老百姓家中,住房比陈家紧张的还多的是。

陈良宇因为老父亲生气,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甚至连路过家门都不肯回家。这一段经历,后来被几个拍马屁记者得知,用春秋笔法一写,变成了《父母“失”去一个儿子,群众得到一个公仆》,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替陈良宇大大地吹嘘了一把。

不过陈良宇当上黄浦区区长的时候,按照级别,可以分配到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这样陈良宇为了平息老父亲的怒气,把一直疼爱自己的祖父和祖母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当时陈良宇的祖父母都已经年过九旬,虽然生活还能够自理,但是对黄毅玲来说也是一个负担。但是祖父母住到陈良宇家中,对于四代同堂的陈更华一家,却大大地缓解了他们住房的紧张。陈良宇当区长的前两年,的确是非常地忙,经常加班加点。当然,现在共产党大多数中层干部基本上都是同样。白天要开会,晚上要应酬,节假日和遇到台风、洪水等自然灾害时候要值班。所以几乎没有在家休息的时候。陈良宇晚上没有应酬的时候,就会到区政府食堂要一碗面疙瘩吃。日子一长,区政府就有人开陈区长的玩笑,称他为“面疙瘩”区长。其实对于陈良宇来说,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既能树立廉洁的好名声,又能省钱。陈良宇贵为区长,到食堂要一碗面疙瘩吃。厨师自然要另开炉灶,做一碗可口的面疙瘩。其实人工成本是非常高的。话反过来,堂堂区长,吃你食堂一碗面疙瘩,莫非还要收他的钱不成?

中国人向有奴性。许多人参观毛泽东故居,看到毛泽东穿过的睡衣上面打满了补丁。深为毛泽东的简朴而感动。殊不知毛泽东大肆挥霍人民财富的时候,却是任何一朝帝王都赶不上的。当年毛泽东一出行,专列经过的沿线每隔几米就是一个当兵的警戒,全国铁路都要停下来,等专列经过。他出行一天的费用,仅仅按照实际经济损失来算,他穿过的这种睡衣,够每个中国人买一件了。所以他的睡衣打过补丁,完全是个人癖好而已。

尽管如此,陈良宇至少在当区长的前两年,表现得非常勤政和廉洁。当区长的时候还经常寄着自行车。当区长数年,每年都同黄毅玲一起陪敬老院的老人吃饭,几乎从不间断。一九九八年一年中,黄浦区老百姓直接写给陈良宇的信件总计为三百零四封,陈良宇亲自解决和解释的有二百三十五件。按西方的标准,应该是每一件都作出回应的,但是陈良宇解决和解释了大部分,算是在共产党的天下,不得了的勤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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