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向美国出口巨大数量的玩具,当然这不是中国人的初衷,只是商业社会的一种生存方式。作为一个俩孩子的家长,我把这些玩具看成巨大的垃圾堆和毒品。无论这些东西是否含铅,是否设计上有问题,这都是一个商业诡计,我们的孩子不需要这些垃圾和毒品。商人是要从孩子身上赚钱,家长是要从购买中安慰自己对孩子的亏欠,孩子无辜地被垃圾和毒品包围,走上愚昧一生的起点。这也是美国衰落的起点。
我也曾经徘徊在玩具店里,挺着大肚子,憧憬一个贤良母亲的画面。尽管我比较挑剔,比较保守,孩子们还是拥有了许多玩具。在一次次搬家的过程中,玩具山被愚公移走,散发给当地的教会或朋友。但是每一次生日怕提,孩子们都欣喜若狂地拿回来另一座山,然后把那些玩具遗忘。
孩子们上学之后很忙,因为父母不在家,他们放学后必须留在after school或day care。那里有一些玩具,但是更多的是图书和运动器材,还有小朋友和陪他们玩儿的老师。回到家已经很晚,要在傍晚的两个小时里处理一点儿作业,吃晚饭,向爸爸妈妈汇报一天的经历,刷牙,讲故事,然后睡觉。他们没有时间玩儿那些玩具。周末总是匆忙地参加各种活动,购买下一周要吃的食品,他们也没有时间玩儿那些玩具。
这样一年一年长大,外面的孩子在玩儿电子游戏机了,儿子女儿还没动静。我终于不能免俗,恳求孩子们给他们买个Game Boy。孩子们还不算太木纳,玩儿一下,比我强,我也就放心了。但是孩子们不迷恋这个玩具,如同他们不迷恋任何其他的玩具。去年回国的时候,我特意带上这个小游戏机,怕他们在路上无聊,用传说中的鸦片打发他们。但是他们不上钩。估计是我不舍得给他们买新游戏,旧的游戏不能提起他们的兴趣。
回来后,游戏机放进抽屉,一放就是一年。这次圣诞节又要飞行出远门,我思索再三,应该给孩子们增加几个新游戏,这样他们就不会烦了。临走前一天,我悄悄跑到一家电子商店,破费几十大元,买了两个经典游戏。晚上跟儿子道晚安的时候,告诉他我悄悄地给他们买了点儿圣诞礼物,到了旅行的路上拿出来给他们。儿子问是在哪家店里买的,听说是那家电子商店之后,笑眯眯地说:“嗯,一定是电子有关的产品,会是什么呢?别是Game Boy的游戏吧”。我一看,这么直截了当就猜到了,也好,便笑起来。儿子没有打算放过我:“你知道,我们没有时间玩儿Game Boy这样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是买了游戏,shame on you”。儿子的话有些不中听,但是我还是有些进退两难的喜悦。
到了旅行的路上,果然波折不断。我高高兴兴拿出游戏机和新游戏诱惑他们。他们上了钩。机场里一晃一两个小时就打发过去了。但是我们在机场一晃就是三天,游戏机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事实上,我带的两个新游戏,只有一个被他们打开玩儿了玩儿,第二个他们没得及打开,就失去了对游戏机的兴趣。有的机场有儿童玩儿的场地,有的地方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玩儿的。但是玩儿,是哺乳动物的天性,其它的哺乳动物,没有发展出玩具工厂也照样嬉戏。孩子们并不觉得一定要有玩具才能玩儿。他们把喝完水的瓶子拿来,摞起来当地震仪,当作用橡皮筋射击的靶子,当锻炼身体的器械,当演小话剧的道具。他们把自己的衣服和鞋脱下来,做小人儿,给大伙解闷儿。
孩子的玩儿感动了我,三天机场的疲劳和愤怒都化解在欣赏孩子的喜悦里。
从巴黎开车去诺曼底的路上,孩子们无所事事地坐在后面。我高高兴兴地欣赏法国北部的农田、蓝天和当初二战时给刚刚登陆的军队带来困难的地形,孩子们却对这种绿油油的土地毫无兴趣。他们哪里知道,妈妈心中对加州人造绿洲的担心:那个喝干了一个又一个湖里的水,又把科罗拉多河喝得越来越短的洛杉矶,将会是人与自然作对而失败的典型案例;加州能源的7%被用来调拨水源、灌溉农田,人定胜天的理想被在这里悄悄实现,长远来看,加州的繁荣迟早会在自然面前消失,就像我生长的那个城市,两千年前建城时的河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却留下来了,不得不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走题了哈)。孩子们坐在车里发明了一种新游戏,用某种顺序说出自己学校老师和同学的名字,你说一个,我对一个,一会儿是名,一会儿是姓。这个游戏可以玩儿一两个小时,我想问他们游戏的规则是什么,他们不肯讲,我也无心化大力气去猜。只是看着他们的成长傻乐。
圣诞节我给自己买了一个礼物,一台电视。装电视的盒子留给孩子当玩具。每次买了大件儿,孩子们都要求留下包装材料。上次,他们用纸盒子做了一个房子,有烟囱,窗户,门,门上甚至有窥视孔和锁,房子里甚至有家具。那个纸盒子玩具玩儿了一两个月,破损了很多,他们也失去了兴趣,才扔掉。这次,他们迅速在家里找到一片地方,把盒子布置成小卧室,跟爹妈生气的时候就跑进去自我禁闭,反正爹妈进不去。
孩子总是会在周围的物品中找到可玩儿的东西,我们真的不需要那花花绿绿的玩具。就算玩具店都关了门,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