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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带的宫殿式大屋尽是些财主们的夏宫。“猎屋酒店”说起来算不上是顶贵的,论级别也不是五星级。然而它的餐厅却是专为消夏的人所设。因此装饰本来已经十分奢华,到了夜晚更是平添了一番幽秘。不仅每个餐桌上都点着鲜花蜡烛,在餐厅的一角,还有一架古色古香的钢琴。钢琴右面,紫蓝色的荧光灯下,罩着一个小舞池。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士在钢琴前为食客弹着什么。
“你成天在餐馆里吃红烧鸡,今天换个口味怎么样?”当他们洗了澡,由一个打领结的侍者领着,来到一角僻静处时,他对她建议着说,“这儿的法国菜相当不错。怎么样?我来替你点吧。”
在宏运吃了几年的红烧鸡,她的确是患上了“恐鸡症”。可她不知道法国菜里有什么。过去除了跟朱向才去过一回麦当劳,吃过一种被叫做“油炸法国”的薯条外,别的西餐一概没尝过。
“这里有中餐吗?”她问,“别的我怕吃不惯呢。”
“中餐固然是上等佳肴,”他笑着说,“不过哪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好菜,不尝尝就错过了。这样吧,咱们先来瓶法国香槟。”
一瓶两百八十块的法国香槟很快由侍者放在冰桶里拿来了。
“To you!”他拿起杯子,对着她笑着说。
“To you!”她学着他说。
“天啊!”她想,“这酒到了胃里似乎什么也不干,光干往上蹿气泡的活。我可喝不惯这个!”
“这酒喝着跟盐汽水差不多啊。”她咂着嘴说。
毫无疑问,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脸为着那些刀叉和酒杯,涂着一层只有乡里女孩在相亲时才会有的羞怯。做了多年的美
“你怎么可以把香槟酒和盐汽水等同起来?”他大笑着说,“吃西餐讲究的是情调。比方说,喝开胃酒,往往要喝上一个多小时才上菜。我看,给你来道奶油烤蜗牛怎么样?”
“我不吃鼻涕虫。”她皱着鼻子说。
“什么?鼻涕虫!哈哈!”他不得不又把脖子笑拧了。“那就洋葱汤吧,据说那个被人送上断头台的法国国王临终前吃的就是这道菜。”
那道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名曰洋葱汤的开胃菜,被那个打领结的侍者用托盘端上来时,已经不能属于百分之百的正宗法国菜了,而是带着美国的特殊风味。因为那只橄榄形银碗上盖着烤成焦黄色的面包和奶酪。按照她的看法,奶酪就是发馊的牛奶。西方人连喝汤都要盖上一块奶酪。她轻轻拿叉子挑起那块奶酪,往下一看,忍不住再次惊呼起来。
“原来就是一碗酱油汤啊!”
“哈哈!”他又一次把脖子笑拧了。
过了一会儿,他过去让那位弹琴的女士换了一首曲子。
当他回到她身边时,她立刻明白了,心慌意乱地用极小的声音说,“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他温柔地望着她说,“我带你。”
他哼着那曲子,把她带进了舞池。事实上他并不像是在跳舞。直到此刻他才允许自己稍微放纵一下,让她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胸前。一种强烈的依恋感,使她的脸变得绯红起来,就像圣诞节里的小红果那样,充满了深情红润的柔光。
……
Wherever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
如此一朵娇嫩的桂花,他边唱边想,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有资格去摘取么?我能么?告诉我!我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