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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钟依稀滴答作响。我换上睡衣,躺在岳洋身边,把被子掖到贴近下巴,注视着他。邻家那对开服装店的夫妇正在大战三百回合,男的威猛地嘿咻嘿咻,女的投入地嗯哪嗯哪,静夜里,声音隔着薄薄的墙壁传来,尽心竭力,偶尔夹杂着一两声颇为暧昧的“哎哟”,让人听了想给他们递杯水过去,“同志们辛苦了。”就在昨天,女人不知为什么原因公开破口大骂男人是猪且祖宗八代都是猪,男的恼羞成怒“那你就是只母猪天天给我操”。此刻他们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嫌弃谁是猪。然后到了明天,他们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续开骂。
说来有趣,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时做的事大同小异;等穿上了衣服,一切的一切,就复杂起来;传宗接代的事情,翻过来覆过去,千万种悲喜剧上演。难怪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那是被烦得无可奈何的笑。
我伸出手去摸摸岳洋的脑袋,他的头发有些零乱。我的手顺着他的头顶,慢慢地移向额头,眉心,鼻子,脸颊,最后捏捏他的两只耳朵,第一次发现,他的耳轮很圆很大,耳垂却十分柔软,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望着他的耳朵很久很久。是遇见他以后,我开始庆幸自己长了这样一对耳朵。喜 欢一个人,会连带牺牲一些东西,包括审美标准。
岳洋的眼睛微微睁开,又立刻合上了。嘴里轻轻说了一声什么,我没有听清。隔壁那对精力充沛的夫妇稍事休息,又开始鏖战。
回想起来,头一回想到要离开岳洋,就是在那天深夜,透过窄窄的窗帘缝,看得见西天依稀的月光。
我侧躺着,眼睛酸疼地望着他的脸颊,心里突然想:也许,命里注定,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像哥哥一样的男人。像哥哥一样的男人,可以去喜欢,去关心,去保护,但是,不该去爱。我希望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害怕寂寞,假如他不像我爱他那样来爱我,我只会更加寂寞;我希望他有了我就不会寂寞,但也许,他并不那么需要我。这个念头让我的心加倍难受起来。
我的头在一夜无眠后楞楞地痛,仿佛有很多细小的石子在里面打磨,却又异常警醒,每个瞬息间闪过的念头都白纸黑字般地写在脑海里,像高考前老师无休无止的补习课上密密麻麻的板书,看得我头痛,却涌泉般源源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睡着了。醒来时,前一秒钟还在做梦;梦里面是大片大片的冰川,不知南极还是北极。我穿得鼓鼓囊囊,却还是全身冻得发僵。我拎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大声叫岳洋的名字,他站在远远的另外一个山头,对我挥手,我能看见他的微笑,他却总也不走过来,我向他跑去,才跑几步就摔倒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又涩又干,头顶传来一阵闷闷的剧痛。刚才梦里的感觉依然存在,我使劲地裹住被子,依然浑身发冷。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身边的枕头是空的。看看钟,十点半。我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感到头昏目眩,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竟然火一样的滚烫。
邻居家的女人把我送去医院,经过昨夜一番狂风暴雨,她显得春光满面,在出租车里一面高声骂她男人“死猪,样样都往他老娘家里搬,搞得自己家连个体温表都没有”,一面照我给的号码给岳洋打电话,“关机了。”她有些为难地看看我。
“不要紧。”我勉强地对她笑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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