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在房前屋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侵入的异常痕迹,泉泉从左右邻舍那里也没有打听到什么人到过他家里。马红荷在家里审视着麦麦梳得光溜溜的一根大辫子无数遍地问麦麦:“娃儿,你的手都不能抬起来,到底是谁给你梳了这辫子?你告诉阿妈啊……”麦麦就像是争着眼睛睡着了似的不做任何反应。马红荷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抱起麦麦去西边的小屋。这是麦麦自己的屋子,一张单人床,一个王景给做的小衣柜,靠窗户是一张小桌子,因为麦麦不能见阳光,窗户上加了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线来,桌子上有几本书、一把梳子和一面小圆镜子,还有一把王景做的椅子。马红荷是个勤快的女人,小屋子被她收拾得很整洁。马红荷把麦麦放在床上,关上房门打开电灯,急急地扒下麦麦的裤子,分开双腿查看阴部,阴部是干净的,淡粉红色的内裤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她又把鼻子凑近闻了闻也没有异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红荷把麦麦抱回到客厅的藤椅上,拿薄毯盖在麦麦的腿上。她不愿意让女儿孤单地躺在床上,她要让女儿感受到活着的生机,希望有一天女儿开口说话,站立行走,恢复健康。作为母亲,她在心里无数次说道:“老天爷啊!只要麦麦可以恢复健康,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天啊,您看看麦麦多么可怜,她还是个孩子啊!我愿意承担这孩子所有的不幸,让这孩子恢复健康吧!”“天啊,您帮帮我的麦麦吧,让她开口说话吧,让我们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她需要什么”……可是现实没有因为她内心的呐喊得到任何改变。
王景和泉泉把麦麦连藤椅一起抬到院子里,马红荷给麦麦洗了脸,又端过一个搪瓷茶缸拿起一小块儿白纱布绕在手指上,醮着热水给麦麦上下左右地掏洗牙齿。王景卷了一根烟草,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抬头重重地吐向夜空。“老马,你看这屋后的榆树,离房子太近了,要不要跟村长说一声给砍掉啊?”马红荷抬起头,和泉泉、王景端详着这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老榆树:这棵郁郁葱葱的老树从房子外边的北角延伸到夜空里,高过房子至少五米,浓密的枝叶覆盖了房顶的一小半,虽然大伙都喜欢春天时那满树甜丝丝的榆钱花,可是这会儿在夜色下看着这树感到有些阴森森的。
十五年前王景和马红荷凭着结婚证村长给划分了这块房宅地。听老人说,解放前这村子只属于一个财主家,这个黄财主有六个老婆,解放后按一夫一妻制规定,他只能选择和原配一起生活,其他的自由解散。文革中黄财主因为批评和自我批评做得不好,被红卫兵给戴了几天的大粪桶,最后一身粪便地死在了批斗会上。至今黄财主的二姨太还独身生活在这村里,因为此女人很有文才,还画得一手好画,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所以村里人都很敬重她。每当有人问她:该怎么称呼您?她总是微笑着答道:就叫我欧阳。听说这个欧阳年轻时是一位大美人,但是黄财主带她回来就从没有沾过她的身,家里上下人都对这位二姨太宾礼有加,黄财主曾经对原配夫人说,他照顾二姨太是对一位大恩人的回报。据欧阳老人说,现在王景家屋后的这棵老榆树曾经是在黄财主家后花园的,是财主的大儿子黄士俊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有人说:人挪活,树挪死,年幼的黄士俊听后总在树上系上一根红绳子,说是这样树就可以活了。为此年轻时的黄财主还教训他说:“是男人就不能活得像贾宝玉似的!”榆树栽活了,可是几年后,一直体弱多病的黄士俊死了,就死在后花园里,背靠着榆树。
想到这些,王景对泉泉和马红荷说:“我明天就去跟村长说,一定要砍了这棵树!”他们准备把麦麦抬进屋睡觉,猛然间泉泉看到麦麦泪流满面。泉泉把应急灯拿近一些,和王景、马红荷呆呆地站着,看着悲伤不已的麦麦不知所然。
(待续)
作者原创 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