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闲---大约在冬季(24)

墨雪终于在一堆男生的簇拥下, 打打闹闹地从校门口里出来了. 像个什么样子? 史美芬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莫大的侮辱. 这就是她的女儿么? 眼看着别的女生都走的差不多了, 就剩墨雪一个女生, 她却似乎一点都没在乎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墨雪, 告诉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史美芬觉得自己紧攥着车把的手开始冒汗, 是冷汗. 她觉得自己有点站立不稳. 但, 到底还是撑住了. 看着女儿和几个男生走向自行车棚, 她还是没动. 直到她听到女儿惊呼了一声,
‘我的车怎么给人上锁了?’

几个男孩子凑过来, 开始乱晃锁, 看看是不是有人开玩笑放了把假锁. 等他们发现是真的以后, 却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嘿, 赵墨雪, 是不是有那个帅哥看上你了, 想找你单独谈谈啊?” 墨雪居然也在笑, 便笑便骂, “你去死吧, 等本小姐把锁弄开, 栓在这的就是你了!”

哄笑声更大了. 仿佛在嘲弄着史美芬的万全之策. 她觉得所有的血管都在膨胀, 僵在那里, 稳了神, 她觉得自己出场的时间到了. 慢慢地靠近了车棚.

几个男孩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细铁丝, 开始捣鼓. 不知是谁那么没耐心, 在说, “要么找个砖头把锁砸了算了,” “你少来, 本小姐的车还要不要了?” “不要和赵墨雪争了, 你会死得比较惨, 等你找到砖头, 被砸的那个就是你了,” “哈哈……”

史美芬冷冷地站到了车前. 大家都吃了一惊. 抬起头来望着她. 几个男生都面面相觑, 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 只有墨雪认出了母亲. 当下心里马上明白这把锁是谁的了.

“这是我妈,” 墨雪还算给她面子, “哦…… 阿姨好,” 几个男孩子都站了起来, 紧张地不知道看什么地方, 气氛明显有些尴尬. “我们在帮赵墨雪看这把锁…….”一个男孩在吞吞吐吐地解释.

墨雪横了一条心, 不再理史美芬, 只是笑着说, “继续啊, 同志们, 帮我把锁砸开啊,” 几个孩子都不明就里, 又朝史美芬笑笑, “那…… 阿姨, 你别着急, 我们这就帮她开锁,”

史美芬没想到女儿走了这么一步棋.当时真是怒从心头起, “不用了,” 她尽量使自己和蔼可亲却又不失威严, “这锁, 是我锁的,” 几个孩子都愣了, 这次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那我们…….先走了,” 一个反应过来的男孩子马上站起来, 小声说, “恩, 那我们现走了, 阿姨, ” 几个男孩子也慢慢明白过来, 一起附和着开始各自往棚外推车.

“等等,” 史美芬缓缓地说, “我今天在这, 不光是等小雪的, 是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你想干什么?!” 墨雪一下子就明白了母亲的目的. 她尖叫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忽如齐来地过激反应吓了一跳.

当然也包括史美芬, 但她报定决心一定要把话说完.

事情到了这一步, 是你逼妈妈的. 我本来只想和你一个人谈谈, 可现在, 你在同学面前这么漠视你妈妈的尊严, 让我情何以堪? 这样也好, 你做不到不和男生混在一起, 我就不准男生和你混在一起!




老师的感觉又回到了史美芬身上. 现在她面对不但但是墨雪, 她面对的还有这些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们.

“你们也快要上高三了, 马上就面临高考了,” 史美芬平静地说, 几个孩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这话都已经被老师说了一万遍以上, 听也听烂了. “所以, 我想请大家都不要分神去想一些你们这个时期不该想的问题…….”

“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雪的声音在静静的月色中徒然尖锐起来, 月色也惊了一下, 随了树影晃起来, 月亮失了光泽, 慢慢没入云里去了.

“我不希望小雪的成绩因为任何人和事受到影响, 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比较好奇, 有些事可能把握不住, 相互帮助当然很好, 但是……接触太多, 难免会有些小小的问题.所以, 我想……如果小雪有多的时间和班上的女生相互帮助一下. 可能会比较好, ” 史美芬不怒自威地口气说完了话.

几个男孩子当然听懂了史美芬的意思. 黑暗中, 他们的脸都红了. 被同学的家长当面说这种他们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对不起, 阿姨, 我们影响赵墨雪, 让您着急了,” 一个到底机灵些的男生反应很快, 低声说, 史美芬满意地看了看他, 眼角瞟到了墨雪. 她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杵在那里.

就在几个被无缘无故数落了一通的男生急急忙忙准备上车, 赶紧逃离这个让他们觉得很窝囊的现场一瞬间, 墨雪冲到了史美芬的面前, 对着她的脸, 大声说, “你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么?!你不是我妈妈! 你是魔鬼! 我恨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墨雪的脸上,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几个男生错愕地看着这对对峙中的母女, 也都完全失去了主张, 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墨雪捂着脸颊, 直直的目光盯住了史美芬, 让她觉得好似一把利剑刺到她心里去了.刚才听到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种没有教养的话, 史美芬想都没想, 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如此忽然, 史美芬自己都有点发楞.

她与墨雪对视着. 女儿的目光里没有委屈, 没有幽怨, 没有任何脆弱的表示. 只有一种让她从头凉到脚的感情: 仇恨.

没等任何人真正反应过来, 墨雪已经夺过一个男生的车骑了上去, 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在众人茫然地目光中, 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