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被海风吹病的,还是心里凉病的。想必两样都有,外加潜在我身体里的病毒。总之,还没进家门,我就觉得手脚发凉,浑身有些哆哆嗦嗦地。病情的进展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等我洗过热水澡,鼻子已经开始不通气儿了。而且,不通气儿好象并不影响流鼻涕的速度。我颓然倒在床上,不停地从左向右,再从右向左翻身,以求两个鼻孔同时出气儿瞬间的畅快。原来有某种奢求是这么奢侈的一件事!现在我贫穷至极,我只求自己能正常地喘气儿。我知道,没人会来跟我嘘寒问暖。我刚才跟我哥告完假病假,我就告诉他,我要关机了。愈夜愈难过,clock radio显示后半夜,我已经头朝南脚朝北,再脚朝南头朝北地折腾了有些时候了。力所不及的时候,我终于昏睡过去。大早儿醒来,无意地一摸,枕巾上一大片口水,一小片泪水。这人要是被迫张着嘴喘气儿睡觉,流点儿水也就算了,怎么闭着眼睛也能出水儿? 大概眼睛酸疼得太厉害,调用了自我保护措施,因为夜里我虽然忒难受,但我觉得要哭。我撤了枕巾枕套,扔进脏衣服袋子。这两步路走得,我的脑袋嗡嗡地,让我总想抓住个东西,好象自己随时有摔倒的可能。镜子里,我的鼻子红红的,被那整整一盒儿的Kleenex给蜕了层皮。我的耳朵这时候感觉最奇怪,好象格外地靠近我的脑子。其实我也说不准脑子具体从哪个位置开始,但我确实觉得今天耳朵一直通到很深很深的里面。隐隐地疼。我承认自己不行了,好在星期天不用跟谁告假。我又爬回床上,干捱时间。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我还在躺着,没开灯。外面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我的脑袋被这熟悉的敲门声敲得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涨疼。来找死的,果然是家伟。“你怎么总是死敲啊?”我有气无力地责备他,“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正在做爱?!”家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好象真撞见了不该看的场面。不过他更可能是被我名副其实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病模样儿给吓得。“进来啊,”我不耐烦地说,“先喝板蓝根!”板蓝根和黄连素都是好药,我早年从国内带来的,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管用,好象根本就没过期的概念。上次我病成这个德性的时候,照峰在。他给我用咖啡壶烧热水,帮我揉太阳穴。我拒绝吃药,但命令他给他自己泡了板蓝根喝,预防为主,病了再吃就晚了。现在想想那情景,我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想笑。“怎么病成这样了?”家伟扶我进屋。我连打了两个喷嚏,算是给他的回复。都这样了,怎么病的,不重要了吧。我从抽屉里翻出板蓝根,家伟不肯吃,说他晚上又不住在我家,传染也没这么快的。我说,那你来干嘛,快说,说完就走。家伟屁事儿没有。他说打我手机总关机,正好顺路,就过来看我车在不在,在就直接上来了。好久没见了嘛,末了,他又加了这么一句。嗯,看来我如果在家自杀的话,在尸体腐烂之前还是会被人发现的。“家伟,”我靠着他坐在床边儿,“你这么惦记我,干脆当我男朋友得了。”我说得半真半假,连自己都分不清我是在调侃他还是真希望那样。“烧得说胡话了?”家伟把大手压在我的额头,少许,说:“多说也就39度,应该不至于啊,”他轻轻拍了拍我脑袋。“我哪儿不如Jason?”我对Jason总没太好的印象,病了也忘不了似地。其实,我现在的形像肯定就不如他。家伟把我放倒在床上,站起身,说:“我给你做点儿胡椒面儿蛋汤喝,发发汗就好了。”要是平时,我会拽住他追问。今天不行,老弱病残这四个字让我占了一半,我只好任凭他轻易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