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考问

一直在问自己,美国有什么好?为什么把自己的后半生留在了一个文化和环境都陌生的国土?今天,仿佛找到了答案,虽然,这一答案并不能完全说服自己,但它是自己前半生对生活的理解,也是后半生可以慰籍的借口。

在学校的走廊里,看到一个坐电动残疾椅的人,自己对这一刚来美国时很惊奇的现象早已习以为常,但看到残疾椅上拴着一条狗,狗在飞快地跑着,于是,残疾椅也飞快地跟着,这一对组合超过了一个个行走的人,在不宽的走廊里留下了有趣的一景。待组合走近了看,我看到了这个肢体残疾的人原来还是个盲人,那狗实际上是个导盲犬。狗在残疾椅左侧小步快跑着,给残疾椅留下了足够的宽度,而盲人则放心地把残疾椅速度调到和导盲犬相同的速度,那份和谐,把狗对人的忠诚,人对狗的信任和依赖,发挥到了极致,让我不由对这对组合侧目,以至于目送他们到走廊的远端。

由此,我看到了一个和谐社会对弱者的关心,对人价值的肯定以及对生命的尊重。美国是富人的天堂,但绝不是穷人的地狱;是强者的战场,同时又是弱者的庇护所。而社会的发展,必然是强者的拼搏,其结果,是富人享受战斗的胜利品。但真正成熟的社会,是体现在对弱者的关注上,而不是牺牲穷人的利益。让穷人和弱者乐得其所,这才是和谐社会的宗旨,是发展中国家努力的目标。

女儿中学有个同学(她的家庭和我们家成了好朋友),她弟弟因早产和误诊,导致了先天聋哑和失明,虽然肢体健全,但由于自小对平衡感的欠缺,大部分时间坐在推椅上。这样的孩子,在中国,将为各个家庭唾弃,同时,也会被社会所遗弃。但这里是美国,“This is America这句话的深层次含义,随着自己在美国生活得越久,理解得越广泛。这个残疾孩子,从小就得到了美国政府的资助,孩子到上学年龄,又由政府出资到德州首府奥斯汀上学,周一到周五住校,学校统一接送。要知道,奥斯汀离我们住的城市有250多公里的路程。这样一个孩子每年的费用,可能超过了百万美金。而学校对孩子培养的目标,是让孩子学会自己大小便和吃饭------简直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从中国来的人大都持有这样的观点。

女儿上的中学,是个残疾人学校,一次到校接女儿时,见到一个肢体和智力残障的盲人,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他的对面,是个老师,一只手拍球,另一只手拉着孩子的手来触摸跳动的球,这样的训练,是让孩子达到一个1-2岁儿童所具备的感知能力。每天放学,残疾孩子坐的校车是专门设计,所有的残疾椅都被升降机送上了校车,残疾人校车有专门通道,与正常学生校车分开。在学校毕业典礼上,最令人激动的不是哪个学生获得了什么大奖,而是残疾人毕业的一瞬。在学生乐队伴奏的乐声中,每个残疾孩子都由一个老师陪同着,或搀扶,或坐在残疾椅上,缓缓走进礼堂。那一幕,让许多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前面提到的女儿同学的爸爸,触景生情,更是哭得难以控制,让自以为铁石心肠的我,也唏嘘不已。

这样的例子,可谓是举不胜举。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残疾人通道,残疾人泊车位,老年人和残疾人专座等等,比比皆是。社会文明的体现还不仅局限于此,美国许多家庭,花大价钱到发展中国家领养孩子。医院无论有无医疗保险,一律救人为先,因为,美国的法律规定了,患者有接受医疗帮助的权利,如果患者因为无钱被医院拒之门外,等待医院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官司和赔偿。美国公益事业,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赖捐款,各种各样的捐款,无不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美国社会奇高的遗产税,也是该社会杀富济贫,避免社会财富过分集中的措施之一。

也许有的人说了,美国太有钱了,这是为什么社会可以无偿提供这样的服务。这里,我想说的是,中国近期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富裕程度已达到相当水准,又有多少人把弱者的生活纳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呢?农民依然生活在无保障的环境中,一场大病,可能导致三代的赤贫。贫穷地区孩子入学得不到保障,教育的不平等到了21世纪都没得到解决。教育的产业化,让许多优秀的穷人孩子得不到应该得到的教育机会。户口制度,从一个人的出生,就把人打上了等级的烙印。现代中国部分的富裕,是对中国权利和资源不平等占有而得到的。试想,一个在自己国土的公民,不能享受最基本的物质,医疗和教育的权利,那么,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到哪里去了呢?唯一的解释是:让社会不平等的二次分配给剥夺了。

我们如何能达到和谐?如何体现对弱者的关注的社会文明?道理很简单,这就回到了共产党早期革命的初衷来:杀富济贫,但这种杀富济贫远不是打土豪分田地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从观念上把人权放在首位的制度规范。在中国,我们可以看到富丽堂皇的楼堂宾馆,政府大厦,但我们很少看到漂亮的中小学校。我们可以一掷千金为面子工程,但我们没有给农民低价免费的全民健康保险。我们可以让一个乡政府的大楼超过了中南海,但没有钱使简陋的小学校避风遮雨。我们可以一顿吃掉农民一年的收入,但无法保证打工者的基本保险……凡是种种,根本的原因是,我们并不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基本的权益。中国现今的社会,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穷人就该死,该倒霉,而中国人从古到今就一直认命,除非到了民不聊生,中国人绝不会用暴力解决自己的困境,这是这个民族的优点,同时,也是个弱点,但随着社会开放程度的增加,外来文化的冲击,如果,弱肉强食继续升级,贫富差距加大,有谁能保证社会的进一步和谐呢?

美国是一个由中产阶级支撑的经济怪物,但中产阶级又是这个社会最倒霉的阶级,社会的福利,绝大部分都是由这个阶层承担,每年的税收和社会保险费,让每个中产阶级家庭牢骚不已。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每天为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有时候想想真不值。不过,看看周围的美国人也都这么过,心中也就释然了,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孩子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家庭和自己可以享受清新的环境和自己的劳动成果,对社会,自己还可以贡献一份义务,那么,当回首时,我问问自己,来到这个社会,追求什么,应该做什么,似乎也没太多的遗憾。

话又回到了我开头的主题上,这就是为什么把自己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国土。虽然,自己回到中国可以有较好的生活,如果没有在海外的这番经历,自己在中国的生活一定是物质和心理上双重享受,但现在,我会吗?我能做到吗?连我自己都感到疑惑,我无法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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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zoude的评论:
同意您的观点,但两者有本质的不同,因为,在美国和中国之上,没有一个地球管理机构(您不会认为联合国对美国和中国的管理具有中美政府对各自自己国家同样的管理权限和能力吧)。说到底,没人可以管美国。但中国的城市人口,富人以及某些特权人员与农村人口的天然差距,是有政府和法律管理的,如果这种管理方式出现了偏颇,就只能从民族内部找问题了,也就是说,政府和法律在管理上出现了不公平,是不是有改进的必要。
zoude 发表评论于
中国人和美国人在对待残疾人士从思想到行动都有很大的区别。我个人也是认为美国的做法好。但以中国的实力,中国能做到吗?

“户口制度,从一个人的出生,就把人打上了等级的烙印。现代中国部分的富裕,是对中国权利和资源不平等占有而得到的。”你说得太正确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国籍制度,从一个人的出生,就把人打上了等级的烙印。现代美国的富裕,是对世界权利和资源不平等占有而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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