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记（一）

归国记（一）——两个春天的记忆

文/Holily

        印象中，北京奥运火炬在旧金山传递的热情还没有完全散去，激昂的海外华人正强烈的声讨CNN，我乘坐的航班，播放着电影《国家宝藏II》，在浩瀚的太平洋和北冰洋的交界，被寒冷的气流捉弄得轻轻一颤，让我一下子放心不下我北美的家，园子里的花草，厨房的门窗，还有信箱里厚厚的超市广告。我记得异常清楚，那天是晴天，天很蓝，而我家门外的路正在修，车子被迫停在停车场里。 在北美，我对春天的概念是，雨季彻底完结之后就是春天的来临，花园里宿根的花儿开始了新的生长，耐不住高温的杜鹃绽放它最后的美丽，窗外的松枝透出清亮的绿色，还有就是，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等公车终于有了难得的耐心，顺便可以享受阳光的温暖与和煦……
        到达机场的时候才发现，同机的旅客老美很多，上前问过才知道，是一个学校的教师交流团，顺便到中国的几个有代表性的城市参观。我不忍心放弃这样的一个施展自豪感的机会，将我内心之中的所有赞美尽情展露，直到那几位兴致不减，表情中流露出对中国期待和向往的满意，我方才觉得大功告成，幸福到极致。
         国航的飞机是看不见空姐的，我很准确的称她们为空嫂，或许是常年间昼夜不分的辛勤，厚重的粉底液也难以遮挡她们脸上的油光和细纹，看上去似乎衰老很多，全然没有广告上那风姿阔绰的神韵。裙子似乎比原先要长些，鞋子也不是很严格，有的穿高跟鞋，而给我端水的那位则是传统的方口黑布鞋。飞机上只提供两顿正餐，我后悔要了牛肉饭，被坐在一旁的一位大哥哥致以坚决的鄙视——这样带血味的牛肉还没有吃够么？我的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我只需要坚持几个小时，老北京的小吃就会在我的面前，我后悔用这样的方式侵略我的胃。
         经验也是在同时练就，飞机不比火车，沿途可以欣赏风景，在漫长的空中旅途中，伸一下胳膊动一下腿要比满眼甩都甩不掉的碧空白云带来的视觉疲劳要实际的多。如果有人还和我一样的不幸，耳机接口是坏的，以及从众脑袋缝中望去的大屏幕只能显示绿色，我可以和他亲切的切磋一下，飞机到达和我内心的崩溃哪个更快？然而并不是每个这样的季节我都可以体会三万英尺的高度，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机会赶上飞机降落在新建成的3号航站楼，所以，我打心底是激动的。事实证明，3号航站楼的建设反映了北京的对世界的态度，也接纳了世界对北京的看法。
         飞机平稳降落，缓缓驶向停机位，这一个缓缓，饱含了北京人民对除我之外的国际友人长时间的欢迎，表达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国的风范。这缓缓的40分钟，让我们着陆的激动蜕变成了审美疲劳——从酷似毛主席纪念堂的“北京”航站楼，到前几年的2号航站楼，然后飞机像是女人逛商场一样，七拐八绕得把若干个机场跑道参观了个遍，期间竟然还颤悠悠得行驶过一条立交桥，然后终于停靠在了首都北京，不动了。与我同行的外国友人不断唏嘘于宏大气派的新航站楼，一个老头儿说的话我听到了，他说SF的机场相比这里就是个阳台。我得意非凡，这可是我的祖国，说不上魂牵梦绕，但我内心深爱着的祖国。而祖国总是让我不经意的失落，我和所有人一样，在取行李处足足等了近2个小时才拿到行李，饥肠辘辘之余连忿忿都免了。唉，服务啊，这么好的航站楼，配套的软件怎么就跟不上呢？
         没人接有的时候是好事情，有的时候就是坏事情，今天就是后者，原因是北京变化太大了，我在曾经居住过的城市丢了，后来打了车沿着三环开了半圈才搞清楚哪儿是哪儿，丢人的事情不说也罢。
         北京的夜色更美了，路边的高楼大厦让月光变得黯然，忙碌的车流人流，把北京缠绕起来，成为一个让人紧张的窒息的毛线团，要想生存，就得不停得滚，而且无法停下来。三年以前，我也和这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早九晚五的工作，为生活消耗青春和生命。我再次走在街上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成了一个陌生人，不但陌生，我已经与北京格格不入。娃哈哈的矿泉水还是2元钱，可是却难以再寻觅到三年前最爱的冰糕。街头仍然是喝着啤酒胡侃的爷们儿们，羊肉串已经卖到1块一串了。我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沿着北京的街，沿着记忆，走向我的落脚之处。
         清晨，我发现北洼路的小河边的细柳抽出了鲜绿的嫩芽，喜鹊欢愉得叫着，北京的春天乍暖还寒。出来锻炼身体的大妈们，不敢将厚重的毛衣脱下，只是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从加州回来的短衣短裤的人。空气凉凉的，雾气也睡眼朦胧，而我就沉浸在这北京的春天里，早早的春，抖擞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