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嗡”地一响,眼前迅速闪现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女性裸体形象。我想无论哪个年轻人当时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会出现类似我的惊异的神态的。但是那时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问那个尖嘴猴腮】营养不良的人说:你是做公的?!
那人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把我从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他把我拉到一边,然后拿出一叠扑克,双手几个关键的手指一扭,呈扇形状迅速拉开了制作精美的纸牌,展露在我面前。我一看到那上面的让人心惊肉跳的画面,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我咽了几下口水,慌忙问说多少钱一副?那人摊开一个巴掌,说一张一块钱,不过他可以给我优惠,只收我五十块钱。我提出了疑问说:“听说扑克牌上的都是老外,这上面的怎么好像都是日本人?”那人说:“老外的没有日本的清晰,你又不娶老外,还是日本的踏实。”
他看我还在犹豫着,就把牌往我口袋里一塞,然后我就鬼使神差地给了他五十元,这相当于我当时月收入的四分之三。不过我觉得这笔支出并不吃亏,因为那时真刀真枪的黄色物品还没有像眼下这样泛滥成灾的地步。你想,你现在要是在国内哪个稍微高档点的宾馆接到一个嗲声嗲气的电话,倘请人家留宿,则费用需在千元以上,事后你或许还要提心吊胆几天,并且经过道德良知的煎熬,懊恼不已。而可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则可以让你随处把玩,轻松地解除寂寞。所以我这样一算计,就心安理得了。
那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我躲到了工人体育馆前面的一颗铁树下。这种体面的建筑物被冠以体育之名,实际上它更多的时候是被人们用来集会发泄政治情绪用的,而它以“工人”而不是以“农民”为名,显然是考虑到那时的无产阶级是食肉动物,而农民只是食草动物的问题。君不见,三年自然灾害从天降,饿殍遍野无人问,京师朱门酒肉臭,江南草贵人食人。食肉动物比较适合锻炼身体,不过如今时过境迁,现在的无产阶级都名至实归了。《宪法》的第一条是:
“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
《宪法》的第五条是:
“ 一切国家机关和武装力量、各政党和各社会团体、各企业事业组织都必须遵守宪法和法律。一切违反宪法和法律的行为,必须予以追究。”
在这里我郑重声明,我尊重宪法。因为我这辈子只对两个实体表示效忠,一是国家,二是爱人。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宪法上的这些话成为事实。只是人生苦短啊。《宪法》在我看来重如泰山,请让我们像尊重我们的老娘一样来尊重她。另外,倘若你要成为美国公民,你考试的备选题中一般会有这么几个问题备答:
何为宪法(Constitution)?
何为宪法的修补案(Amendment)?
在这中间,还有一个让我们踌躇一下的问题,我认为这个问题基本上可以代表美国精神:
宪法可以修改吗?
回答是肯定的,这也是所有公民的权利。八九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在福州开一个戏剧会议,忽然间北京那边枪声大作。我知道我们宪法中的某个程序出现了问题。至于是哪个问题出了差错,至今我还在思考,很多人都把它归因于暴力,其实未必然。不过我想,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有个完美的答案的。维护宪法与执行宪法是每个公民的起码责任,但是倘若执行者越位了,就必须对他绳之以法。不过六四情结未必如此简单。这是闲话。
让我们一起回到工人体育馆前。我迫不及待地就在铁树下欣赏起了扑克牌。牌上五花八门的内容解决了我长期以来为之困惑不已的很多生理问题,但是其副作用是,我的良心变坏了,而且那些困惑的问题,让我对自己的前景更加困惑了。那天我没有买到衣服,在下午时我匆匆忙忙地搭上了一辆开往闽江口的公交车,然后不问青红皂白、昏头昏脑地就上了一个“瓜机”。没想到,我上的那个“瓜机”不是开到江口方向的,它哒哒哒地带着我,还有一群红男绿女,往一个陌生的口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