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太一起去罗马旅游,行前, 朋友们都告诉我罗马偷风浩荡, 要谨防扒手, 所以我们一踏上这“永恒之城”的土地, 就时时提高警惕。背包永远挂在胸前, 一到拥挤的游览胜地, 一双手就紧紧按在包上。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尾随身后, 立刻就怀疑他是探囊取物的君子, 头上就像长出了第三只眼睛注意他的举止。然而几天过去了, 一切都平安无事。大路上不曾有人撞我一下, 乘机摘去我的手表; 拥挤的汽车上不曾有人故意留下空隙, 诱我站过去好下手摸包; 那小巷摆地摊卖皮包的黑人, 虽然面目可憎, 也不曾跳出来拦路要我丢下买路钱。 而且几天之内, 跑遍了罗马, 也不曾听见谁被人扯了项链摘了耳环。我和俺太太说:“天下事大抵传得怕人, 所谓罗马的盗贼, 也未必厉害到哪里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中午, 快要乘火车去机场了, 我发现尚有些零钱未用完, 决定去买几根皮带。火车站旁摊贩如龙, 游人似鲫。我在一个摊位上随便选了两根皮带,然后拉开提包, 掏出皮夹, 付钱,然后小心地 先把皮夹放到包底, 再把两卷皮带放在上面, 再拉拢提包的拉链。拉链刚拉了一半, 突然走来一个四十余岁的女人。她一只手上拿了一块纸板,伸过来直抵到我的颏下。纸板上用英文写著:“请救救我!” 我尚未及答话, 女人眼里就滚下了泪珠, 呱哒呱哒地说着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正在我惶惑不知所措时,隐隐感到手上的提包似乎抖动了一下。这抖动形成的电波, 沿著神经 高速传到我大脑, 我立刻想到朋友的叮嘱,悟到这女人眼泪背后的勾当, 不由得一挥手呼一下掀开那抵住我下巴的纸板。纸板下看到她的另一只手, 我那放在包底的皮夹子, 已经骇然在她手上握著了。
我一把夺过皮夹, 愤怒地看着她。不料她泰然得很, 刚才流泪的眼睛,扭怩地荡出了笑容。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抓她去见警察时, 突然走上来一个男子,他二话不说, 当胸就攘了女人一把, 然后声色俱厉地骂起来,好像很愤怒的样子。女人退后几步,男人赶上去又推了女人一把,女人被推到街角, 一闪就看不见了。我环顾四周, 从摊贩到行人,人人摇头。再一看, 刚才那痛斥女人的男子, 也不知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