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们笑闹着把吃的东西一收,立刻开始打“双升”,小包笑着问李磊:
“你打不打?”
李磊摇摇头,小包对李磊做了一个鬼脸:
“我知道你不会来,去好好陪她吧。”
李磊笑着问刘敏:
“你怎么也不打?”
“我这人打牌笨笨的,小包老骂我,我就不打了。”
那天小包知道李磊住在那个风景如画的大学里,马上就要他当导游,星期天去看桂花。刘敏知道小包是在帮她,小包和她是关系很好的姐妹。
刘敏家里条件不好,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父亲喜欢喝酒,母亲喜欢打牌,当然,在这些爱好的间隙中,也就是说,当父亲清醒时,母亲不打牌时,对刘敏都很好,但这种时间不是很多,刘敏很小就自己照顾自己,知道生活的艰辛,这也养成了她独立而又实际的性格。初中毕业时,放弃了读高中,而选择了去银行学校,老师替她惋惜,可现在看来,无疑是对的。
但当时她是因为实在不想在家里呆下去了,父母下岗后,生活困难,不得以把她的房间租给人做仓库,在父母房间跟她搭了一个阁楼,而下面几乎天天晚上都有牌局,有时通宵。她经常在半夜被麻将声吵醒,她必须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用塑料袋包好吊在窗外,不然就都是烟味。
她非常满意现在的单位,轻松就能应付工作,收入不错,她从不乱花钱,每个月可以存下不少,单位鼓励员工学习,她业余在修大学文凭,学费书费都可以报销。住在单位的宿舍,两人一间。她以前接触过几个男孩,但从没有认认真真谈过男朋友,总觉得自己还小,等等看吧,她有点怕,觉得自己心软,陷进去了难得出来,每当她感觉到对方要动真格的时侯,她就躲了起来,当然也是觉得不怎么满意。她知道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能仓猝,她有一段时间只想不再过母亲这样的生活就行,现在知道不会了,就想要更好一点。
当李磊撞到她的时侯,她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室友谈得热火朝天,总是成双成对,根本不在这里住,她突然感到异常孤单,另一方面她想时侯也到了,谈两年结婚,她正好22岁,文凭拿到了,钱也存够了,也到了单位的分房条件。
她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她的街坊也有做生意发了财的,可吃喝嫖赌什么都来。她有点恨那个环境,热天男人光着上身,女人穿着背心在外面一边打牌,一边打情骂俏,她从旁边走过,他们就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一次她撞见母亲也这样,她很长时间都不回家,母亲只能跑到学校找她。
当秦主任跟他谈到李磊,她知道就是那天在咖啡店撞见的男孩,她动心了,她希望将来的丈夫来自读书人的家庭,知书达理,不粗鲁,不好酒打牌,将来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环境,上一个好大学,她放弃了,心中不平,指望她的孩子能弥补她的遗憾,再说那男孩很难叫人不动心。
秦主任还告诉她高主任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她有点没想到。秦主任没有多说这个事,恐怕是心里已有了底。秦主任见过李磊和高主任的儿子陈星,第二天她就看见李磊进了营业厅,直接走到她的面前,说:
“我叫李磊,你能告诉我秦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她知道李磊是奔着自己来的,从那天他的表情还看不明白,那就是傻瓜一个!
他们又闲谈了几句,李磊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好,我们闲着没事,一起去吧。”
刘敏有点犹豫,问:
“远吗?”
“不远,就几分钟。”
她一下对李磊就真正有了好感,有些男孩骑摩托带她把车开得飞快,故意摇摆,好让她贴近,但李磊不这样,他稳稳当当地开,转弯减速,避开颠簸的地方,从这些小事看,他是一个细心知道体贴人的人。
刚才天还是好好的,可突然一下来了暴雨,李磊赶紧把外套脱给她,说:你把我抓紧点,我必须得快点开。这回他就开快了,刘敏只好紧紧抓住他,能感到他的体温。
李磊把车冲进了一个车库才停了下来,刘敏下车后,甩甩身上的水,从包里拿出纸来,分一些给李磊,问:
“这是哪里啊?”
“是我家。”
“怎么到你家里来了?”
“你得把身上的衣服烘干,不然要着凉的。”
“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你家呢?”
“我父母都不在,只有做饭的阿姨在家。” 接着说:“你别怕。”
“我当然不怕,你又不是妖精。”刘敏的确不怕,李磊肯定不是那种乱来的男孩。
尽管刘敏有准备,但李磊家里的豪华和气派还是让她有些吃惊,李磊的房间是深色实木地板,灰色的地毯,浅色的家具,她不由地说:
“你的房间真漂亮。”
“是我找人设计的,可以吧。哎,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房间?”
“那还不容易,就这房间没挂你的照片。”
“我母亲就爱把我照片乱挂。”李磊不好意思地说。
李磊家的房子在一座山上面,从落地窗前,能看得很远很远,李磊站到她身边,说:
“这是最好的一个房间,应该是我爸爸的书房,他说,如果他要了这个房间,就会变成母亲的房间,所以他给了我。噢,你看,彩虹出来了。”
“真是漂亮。像假的一样。”
“你这不对,为什么好东西你就觉得是假的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东西都是真的,比如我,很好,就是真的。”
刘敏笑笑没说话,李磊又拿出家里的相册给她看,看着,看着,她就说:
“这是谁?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喔,是我表妹,姑妈的女儿。”
“怎么在这里比你还高?”
“她比我小不到两岁,有段时间总欺负我,我就去告姑姑,我姑姑最喜欢我了,我姑姑就训她,说‘你不能总这样欺负哥哥,哥哥被你欺负惯了,到外面别人也会欺负他的。’
她就说‘你不能总这样欺负哥哥?妈妈,我怎么听这话就是觉得别扭。’”
“她现在还欺负你吗?”
“不会了,她找到了人欺负,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是她妈妈吗?”
“对,那是姑姑。”
“我怎么像见过的啦。”
“她是市人行的付行长。”
“这就对了,到我们学校作过报告。”
“你谈过男朋友吗?”
刘敏摇摇头。
“为什么?”
“我还小,现在又在学习。”
“我听秦主任说过了,我真佩服你,我一毕业,那些没有兴趣的书我连一行都看不进去了。”
“你谈过女朋友吗?”
“大四的时侯算是谈过吧。”
“后来呢?”
“她一心想出国,我想等一,二年,她一气之下就去找了一个拿到OFFER的,我也一气之下考了托福,拿了一个更好的OFFER,本想拿给她看,后来又觉得那没多大意思。”
“难道后来没有别人向你介绍女朋友?
“当然有,还有几个呢。”
“就没有一个你满意的?你也眼界也太高了吧。”
“嗯…..,也不能说没有满意的,就是没有感觉,我想是没有缘分吧。”
“那你告诉我,你想什么是缘分?”
“我也不知道….,嗯,我想就是我没有把咖啡撒到那个女孩身上吧。”他爽朗地笑道。
她赶紧低下头去,因为她感到她有点无法抵挡他那么灿烂的笑容。
“我听秦主任说,你父母都是教授?”
“我爸爸有点真本事,妈妈是混来的。”
“看你说的,你怎么混不到一个?”
“那是要年资的,得熬,再说我爸爸在那个位置上,别人不好意思不给她。”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他是学法律的,除了带学生以外,还做律师。”
“律师?我知道了,‘法官大人,我有充分的证据说明我的当事人没有杀人,他那天在打双升,我们都知道,那时他最恨的人是他的对家,不是他的前妻。”
“你真能逗,但我爸爸是那种非诉讼律师,不上法庭。”
“什么是非诉讼律师?”
“就是给人做法律顾问,企业的重大活动,像上市,合并,都必须有律师参与处理法律问题,一般活动。如签合同,发布文告等等,也需要律师把关。很多顶尖律师都是这种律师,我爸爸在美国也学过法律,现在很吃香。”
“听起来不错。”
“实际也不错,比我搞计算机挣钱要多多了。不过他打算退出了。”
“那为什么?嫌钱多了?喔,我知道了,别人没有付他钱,只好去诉讼了,对不对?”
李磊哈哈大笑,说:
“亏你想得出来,那都是世界一流的大公司,哪有这事。”
“衣服烘干了吧?我还是走吧,小包他们要着急的。”
“他们玩得开心,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早把你忘了。”
小包是没有打电话,但肯定不是把她忘了。
“噢,你看,我把这忘了,你不是喜欢音乐吗?我爸爸刚刚送我一台音响,他在美国买的,他化了一万多,我又化了几千块配声卡,来,你过来。”
李磊拉着刘敏坐到屋中间的沙发上,打开音响,优美的音乐立刻流满整个房间,刘敏听了一会说:
“真不错,像水一样清澈透明。”
这一下李磊就真是惊讶得半天嘴都合不拢,说:
“你说得比我那帮朋友强多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好最确切的评价。”
“你是什么意思吗?我为什么就应该比你的朋友差。”刘敏有点得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磊笑着说。
“不过两万块有点贵了。”
“是…..是吗。”李磊目光有点闪烁,刘敏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把声音开小点,好不好?”
“音量不能开得太小,要不然细节就听不清楚了。”
“太吵了。”刘敏要去拿遥控器,李磊赶紧按住不让她拿走,突然发现刘敏的手松了,一看,只见她脸色苍白,回头一看,他母亲正看着他们,刘敏穿着他的一件衬衣,头上还裹着浴巾,他母亲接着嘴里哼了一声,把门一关,掉头走了。
李磊脸也沉下了,说,“你千万别怕,我跟他们说清楚。”
李磊刚走出房门迎头碰到了他的父亲,李教授拉着李磊回到房间笑着说:
“朋友来了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刘敏,我们和几个朋友一起到绮社看桂花,碰到了大雨,我请她到家把衣服烘一烘。”
“欢迎,欢迎,李磊就是不会招待客人,淋了雨,应该烧点热茶,这样吧,我去煮咖啡,我煮咖啡可是一流。”
在两个月前,黑皮突然到了这个城市找到了他,说想干一票,问他愿不愿一起干,他同意了,于是就有了这个计划。
他负责运钞车的前面,干掉司机,然后到后面把钱装进车,黑皮负责后面,干掉押钞员和保安,然后警戒现场,林庆负责开车,因为林庆开过出租车,几个月前,因为车祸受伤而没有干了。
他们借来一台车反复演习了几次,在现场能在两分钟内搞定,二十分钟之内能到郊外换车,这个时间警察根本不可能设好卡拦住他们。
一天演习完事以后,林庆去还借来的车,黑皮对刘辉说:
“你为什么找他,他可不像干这个的料。”
“我跟你不一样,你干完就走了,我首先想要可靠,开个车吗,我只要这个料。”
“我可以找另一个人来,完事后也把他往行李箱一扔,像过去我们一个样,我可只信得过你。”
刘辉听懂了他的话,勃然大怒,
“你他妈的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就知道杀人,你把认识的人都杀光了你他妈的也就完蛋了。”
停了一停,把语气放缓了说:
“这一回绝对不行,我跟他的关系任何人都知道,立刻就会想到我。”
黑皮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
“我总是要走的,你说不行就不行。”
“就这样吧,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