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解决两广问题与赣南剿匪
余汉谋
胡汉民(展堂)时任立法院长,胡被扣时(二十年初),南方人物邓泽如、萧佛成、香翰屏都对中央表示不满;加以邓泽如久与中央有隙,孙哲生(科)离京南来,汪精卫于扩大会议失败后也到广州,古应芬等复从中活动,宁粤分裂成为定局,广州遂有了非常会议和军政府的出现。二十年春初,我正军次宾阳,军事上处于胶着状态。此时中央与地方、广东与广西已呈分崩离析之势,个人对国事既多忧虑,处境更进退两难。在宾阳按兵月余,陈济棠来梧州,他因不满于中央,告诉我他准备回广州。我说我腿伤未癒,想把军责暂交黄参谋长任寰,好去医伤。陈济棠勉我力疾从公,只要军务稍平,一定准我疗养。
经过胡汉民被扣的波折,两广再度携手。汪兆铭和李宗仁合作,于五月底在广州成立了军政府,军事上自然消除了敌对状态。到了九月,发生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国家危亡在旦夕间。团结御侮之声四起,宁粤双方各派代表在上海会商国是,孙哲生(科)、汪兆铭入京,蒋主席下野,西南政务委员会撤消,两广部队整编。广东编成三个军,我当第一军军长,李扬敬当第二军军长,香翰屏当第三军军长。广西编成两个军,像是第七军和四十八军,准备合力抗日。中央此时既要应付日本的侵略,又要忙于剿匪,希望粤、桂两省能在剿共军事上助一臂之力,于是我便被任为剿匪军的右路总指挥,在南路剿匪。左路总指挥是蔡廷楷,中路总指挥是陈诚(辞修)。我于二十一年率部进入赣南,指挥六个师的兵力,解了赣州之围。三月间,陈辞修要我深入匪窟雩都,我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宜孤军深入,以往金汉鼎、张辉瓒都是拉开一字长蛇阵深入匪区而被吃掉。上策是我留赣南、粤北一带,以主力扫荡赣江两岸残匪。他表示同意,我乃以第一师(李振球)驻上犹营前,第二师叶肇守赣州,第三师张瑞贵负责安远一带,第四师张权新负责信丰、南康一带,独立第三师李汉魂控制南雄,四十四师王赞斌在龙南,展开逐步的清剿。彭德怀部经我截堵,损失惨重,连他的根据地崇义大王洞都被我捣毁。北路也获大胜,此后一直到共匪西窜,我在这一带厉行我的兵工政策,开公路、筑碉堡,严密封锁匪区,注意军队政工和民运。
此时共匪已懂运用心战,高唱兵不打兵,士兵知识简单,很容易上当。我针对此点,施行政治教育,共匪的办法是施行优待俘虏政策,士兵被俘后,甜言蜜语优待一番,施行「洗脑」,然后发三块钱路费叫他们再回原部队,或者叫他们潜伏作「阵前起义」。我了解这一点,所以对于被释放士兵,决不再用,因为这样的士兵,对匪已无敌意,反而无意间替匪宣传。这样一面巩固了自己阵营,一面训练士兵宁战死不投降,灌输他们作俘虏是军人无上的耻辱,所以广东兵在赣南作战,很少被俘虏,很少缴械,纵然弹尽援绝,被迫投降,也是先破坏武器再缴枪。
我在赣南非常注意民运工作。赣南多山,地瘠民贫,民性很文弱,老百姓多穿长袍,吸旱烟袋,加上连年共祸,民间更加疾苦。我在赣南组织民众,帮他们成立剷共团,替他们成立训练班,训练地方干部,创立赣南师范,训练师资,以推行小学教育。这些地方建设经费,我与熊式辉主席商定,以赣南的钨砂税款收入不解省库,而拨充地方建设。我把我在广东施行的一套筑路办法,用到赣南来,军民合作,士兵每天发给二角(因为士兵有公家伙食和薪饷),老百姓每天发四角,这样很快的筑成赣南的公路交通网,对剿匪工作贡献很大。中央派有联络参谋在我处,我要他把我这一套办法转陈中央采用,我并且向中央积极建议,剿匪一定要用好部队,用杂牌部队等于以枪械子弹和人员资匪,广东部队就是能打仗不被俘。从二十一年到二十五年,我的足迹走遍了粤北与赣南,和这一带老百姓相处十分融洽。
中央与两广误会消失,粤桂两省罢兵,两广各自努力本身的地方建设,真是突飞猛进。例如广西的民团和户政都有优良的成绩表现,广东的盗匪也次第肃清。陈济棠在广东发展工业,办了很多工厂,但此时四川的刘湘,山东的韩复榘,云南的龙云,山西的阎锡山,仍自成割据状态,不满中央。我回到广东常说,目前外患日亟,内争不已,国势危如汇卵,如果再不觉悟,只有自取灭亡。
二十四年共匪由江西西窜,当时湘南空虚,贵州、云南、四川各地大小军阀各图保存自己实力,所以共匪能够钻空乘隙,一路窜到西北。当我率部追击共匪时,我所指挥的广西部队第四十四师经广西时,即归还广西建制。
我在剿共几年中,曾参加庐山训练,与中央高级人士接触很多,深知委员长谋国的苦心。同时我认为中央能集全国精华于一堂,交换国是意见,消弭彼此隔阂,的确是非常良好的办法。西南人士像刘文辉、龙云、李宗仁、白崇禧,都是自命不凡的人物,决不以静处一隅为满足,他们对中央总是怀有二心,陈济棠也有广东土皇帝思想,与中央总是格格不入。在平时我常劝陈济棠团结对外,不要再打内战,但他对我的意见却不能完全同意。二十五年上半年,他受不了李、白的怂恿,再加上韩复榘、刘湘等派人来广东游说,遂又称兵反抗中央。陈济棠太自信,又相信他的那位老哥陈维周。陈维周脑筋不清楚,李、白利用他,把他捧上了天,他就嗾使陈伯南叛中央。此时中央忙于追剿共匪,那有余力应付两广,我即挺身而出,对中央而言,我出于义;对于国家而言,我出于忠。我要熊式辉派一架小飞机来赣南的大庾接我去南京,我于七月八日抵京见到委员长说:「委员长,千万不要用兵,广东的事完全出于谣言和諘?S形矣嗄吃冢?@种谣言和误会总可以澄清的。」陈济棠的主张本来不得人心,中央命令我担任广东绥靖主任。同时因为广东空军投效中央,陈济棠自知大势已去,便宣布下野,乘英国砲艇去了香港。不久委员长亲自到广州与李宗仁在黄埔见面,陈辞修也来广州,真是一团和气,黄慕松任广东省政府主席,宋子良任财政厅长,抗战初期,广东出兵十八个师北上抗日,陈辞修说: 「别的省出兵都是有条件的,只有余幄奇的出兵和拥护中央是没有条件的。」
摘自《余汉谋先生访问纪录》(载《口述历史》 第7期,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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