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要发生在毛大爷和周大爷之间的政策争论,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那么这场争论的双方,到底孰对孰错?
俺的看法是,双方都对,但是双方都错。
毛大爷的正确之处在于看到了在当时的经济情况下,是私强公弱,所谓对公私企业一视同仁,实际上起了具体的削弱公有企业的作用,与将来的大方针政策不符。
毛大爷的错误之处在于脑袋里已经定了要社会主义改造的调子,本来说的是10-15年之间改造完成,但是打定的主意,还是恃机而动,能快则快。虽然后来在党内不同意见的制约下,妥协的结果是1953年6月,中央定调为“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可是后来实践的结果,这个相当长的时间,就是3年,就通过公私合营,把私有资本主义经济,过渡到了国家资本主义经济,然后就是社会主义经济。
不是说当时不知道资本主义成分对国计民生有正面的作用,也有反面的影响,即当时吵得头破血流的限制和反限制之争。而是这种彻底地将私有经济中的自私逐利行为,加以限制,企图用政治运动,无私精神,和群众运动的替代方法,来带动经济的发展,几乎就是这之后,经济发展走入困境的主要原因。而且在这种认知下的经济决策,就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不尊重科学,不尊重实践,相信精神原子弹的万能,和极端冒进思潮泛滥的行为。
毛老爷的认知,还是在于他自己的乐观和对经济活动的不熟悉。其实以他对中国历史的娴熟,不会不知道历代王朝在建国之初的黄老之术,都是轻赋薄敛,修养生息。从汉朝的文景之治,唐朝的贞观之治,清朝的康乾之治,走的都是先修养,再强权之路。而新中国1949年建国后,马上就是朝鲜战争,正是应该修养之际,如果可以在轻工业和商业上,让勤奋逐利的资本家们继续发展还很落后的各行各业,而由国家通过几个大型国有企业,进行控制;在农村继续让富农自己的单干,和中农下中农抱团互助和合作,来提高农业生产,并有国家来协调大型水利工程;在重工业发展上,则依赖于苏联的156个项目,由国有企业为主体,建立起一个完整的重工业基础,那么在20-30年间成为世界经济大国,到不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想。
现在有种错误的观点,想把前30年的经济发展失误,简单的归结到“备战经济”,并认为那时的国际环境恶劣,是造成这种基本认知,和采取的对策的主要原因,从而为30年整个国家犯下的错误辩护。这种观点根本没有考虑历史史实。一个例子就是1952年9月毛大爷在中央书记处的谈话中,谈到10-15年安心搞社会主义改造时,表示“争取十五年不打仗是可以的”。
那么周老爷的正确和错误又在哪里呢?周大爷的正确之处,在于显然看到了私有经济对国家发展的贡献,而且理解在那个阶段,必须给予企业修养生息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更强大的发展起来。
周大爷的错误之处,是在于不明白国有企业在经济中和私有企业扮演的角色不同,一位网友评论说,如果在税收上,公私企业同等对待,没有垄断的话,国企一定不是对手。这话是正确的,但是国有企业的存在,不一定要扮演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人角色,而更多的时候,是扮演以非盈利,稳定社会的社会人角色。
中国从春秋时代齐国的管仲开始,就有由国有企业,进行均输和平准的社会功能。就是说当影响国计民生的战略物资—比如说粮食和盐巴等等,出现价格波动时,粮贵伤民,导致社会次序大乱,国有企业就必须以低价卖粮,来稳定社会次序;粮贱伤农,导致粮食生产萎缩时,国有企业就必须以高价买粮,来保持粮食产量。这种平准行为,本质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更多时候是赔本,你让它和私有企业竞争,不就成了粮价高的时候,不卖而囤积,粮价低的时候,不买而抄底。那国家还不乱了套?
因此周老爷要对公有企业和私有企业一视同仁,显然是混淆,或者不懂这个企业角色的区别。这也是一个更深刻的经济问题,即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搞不清楚这个问题,在陈云大佬手下,为平定各大城市里,被国民党搞出了超级通货膨胀,而立下汗马功劳的国有企业,在周老爷手下,闹了点情绪,就把各大城市的物价闹上去了,搞得紫禁城里一片恐慌。
对国有企业,必须厚待,这是一个铁律。当然如果你让这些国企老爷们坐大,形成了势力庞大的利益集团,搞得政府的号令都不尿你了,又是另一个极端。把国家的公器用来谋取私利,似乎不光是盐铁论时代可以听到的抱怨,而且也是现在中国官办经济的一些现实。
可是另外的一个极端,就是判处国有企业的功能死刑,拒绝承认国有企业在国家经济的平准效用,盲目迷信自由市场的非现实假设,要求中国把银行(甚至中央银行)等等国家重要工具私有化,比如现在几个大银行向外资银行送几十亿一封的圣诞大礼,在重要民生和经济市场上,任由国际势力操纵,都是在实际上打击中国经济的稳定发展。
也许比较一下美国银行的不作为,和中国银行的有所作为,对这个问题就会有比较深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