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卅一早,给老狼电话闹起来,说要让我们听听久违的鞭炮声,睡意朦胧中,仿佛看见少年的自己,在广州宿舍楼梯间,等倒数到十,九,八。。。爸爸点燃鞭炮,家家户户一起笑着,孩子兴奋着,谁也听不见谁,可谁都在叫喊着,一地的红纸,外婆说是不能扫的,红红火火得持续到明年。家里电视放着春晚,电话不断响着,是拜年的亲戚打来的,桌上摆满应节的油角,蛋散,糖莲藕,糖冬瓜,红瓜籽。之前的年二十八前后,一定是和亲朋好友逛花街,买回来金橘,菊花大丽花剑兰银柳,再来一棵大桃花,给孩子买风车转运,一路挤着,笑着,看着,节日的热闹,就这样给我们带回家了。
结婚搬到北京,两个人的世界,都没有父母亲戚在北京,过年就显得冷冷清清,天寒地冻,没有很深的感受。然后就飘洋过海,已经第十个年头。林太乙在她的《林家次女》里有篇文章叫“故乡不能再回去”,意思是说,假如回去,会发现那已经面目全非。我的故乡是哪里呢? 童年时代,春节是一定回父母老家揭西河婆下埔村过的。那里山清水秀,记忆中舅舅家门前有一个蔗糖厂,终年都是甜甜的味道,山上有绿茶,到现在,我们还喝着老家自己的茶叶,不远是个晒谷场,边上有一条小溪淌过村庄,我们很喜欢在溪边的鹅卵石上洗衣服。然后就是数不清的青石板小巷,由于年代的久远,石头很是温润,走在上面,很是适意,安心。远处还有一个碗厂,我们和表姐妹很喜欢去捡些碎片玩过家家。谷场另一头是一个鱼塘,鱼塘边的香蕉树和杨桃树下,是表姐妹们养的鸡和鹅,悠悠然在闲逛,俨然是村庄的主人。我和弟弟最喜欢给自家的猪喂番薯,一边还学猪啃番薯的声音。
后来我们离故土越来越远,故乡意味着已经失去了的那些东西:出生地,就是家乡;或者童年,一个安置你心灵的空间;还有就是曾经亲近过、但现在又离他们远去的那些人。我们逐渐失去了这些,是因为伴随我们的成长,年轻的思想、知识和视野都在不断地拓展,我们开始以一种不同于儿时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生存,四处居住。放弃了原本息息相关的出生时的环境、家族和童年的庇护所。我知道那一切就到此为止、都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如今我7岁的女儿说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hometown.是的,为了儿子和女儿,就且把他乡作故乡吧。他们属于这里,那么我和先生就给他们一个温暖舒适充满温情的家。就让这个异国的家,在他们成年以后,成为他们儿时珍贵的回忆,成为他们心灵深处的归属,让他们知道,不管将来他们走得多远,儿时的家都敞开大门,那里有深爱他们的父母等待他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