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公寓是标准的麻雀设计,所以有个麻雀大的冰箱,迷你到什么程度呢,连个冻格子都没有。这么说吧,我买了一盒冰淇淋,最好一口气吃完,否则只好看着它化了。
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一块巨大的窗户,外面是远阔的风景。
为了这片极其难得的风景,我的邻居Betty说:“我愿意为此再多付二十欧元!”
她是个德国小女孩,算是我的小学妹了。个头不高,黑色的短发,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涂黑色的眼影,偶尔是浓到紫色的唇彩。为给她的女友做伴娘,她选的衣服也是复古式的黑色夜礼服长裙,衬托出白皙的皮肤,非常的性感。
因为大窗户旁边还有一扇窗,我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窗台。她的窗台上有精心养的小植物,还有大玻璃瓶里的蜡烛,有时她只开一盏小灯,再点燃几只各种颜色的蜡烛,光影幽幽的,挺浪漫。
我的窗台上就俗气多了,除了两棵摇摇欲坠的小仙人掌,一般都摆满了水果,前面说过了,冰箱里放不下嘛。一年四季都有的是苹果,挤满了一个原先洗菜用的小筐子,上面压着香蕉。冬天橙子和橘子很多,一个青花的大盘子放不下,经常一个挨一个地在窗台上列队。秋天通常有两大盒葡萄,一盒绿,一盒紫。这几天奇异果忽然很便宜,我一下子买了三十个。
一看到Betty的窗台上植物们都不见了,我就知道她至少要离开两个星期。看见我的窗台上又放上满当当的水果,她就知道我从中国探亲回来了。
Betty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为了给自己的专业做实习,课余她做的最多的是考古助手,也就是帮着专家挖古坟。
我看过不少她工作时拍的片子,有德国的,也有许多在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家的。很喜欢听她讲是怎么清理那些沉埋的人骨,铠甲和陪葬品的。如果她会中文的话,我说不定会推荐她去看《鬼吹灯》。
我问她怕不怕碰那些年代久远的骨头,她眨眨眼睛,“嘿嘿,我心里头跟他们商量加拜托,可别生我的气呀,这都是工作,我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帮帮忙嘛老祖先们!”
她对印度很有向往,可是不喜欢美国。“美国人太冷了,我不喜欢那样的!”她从美国回来之后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美国人冷,哈哈,不过我也没去过,不好判断。
她是我认识的德国小孩中作息最正常的,早睡早起,晚上不到11点,她就呼呼了。我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要跟她学习,到现在也没做到,唉,我实在舍不得睡,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我们做了几年邻居,隔了一堵墙,未来也许还会隔着山川和岁月。
她说:“哪天你真的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接下去说:“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她使劲点头。
我们是前后脚搬进这个公寓的,我跟她借了一把老虎钳,简单几句话,就做了朋友。世上有些人就是无缘无故地让你感到亲切,一见如故,快乐相处,将来呢,念念不忘。
今年初她养了一只猫,好像是男友的礼物,不大,很胖。有一天我站在窗边看风景,一扭头,正看见那只猫坐在窗台上。
它也在看风景。
我立刻被吸引住了,开始盯着它看,很希望它也扭头看我一眼。
等了半天,它简直象雕塑似的一动不动,难道是假的?
我拿起一个橙子敲了一下窗玻璃,它猛地回过头来,很惊讶地看着我。
我很高兴,马上冲它手舞足蹈,它更奇怪了,几乎用一种超越猫性的目光看我了,多少有一点儿同情的成分---这人怎么啦这是?
后来我总是看到它坐在窗台上看风景,我冲它挥舞着苹果,摇摆着橙子,它很平静很宽厚地看着我。
不信?有照片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