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再说杨珞跟楚惊天讨论武学密要,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寅时,楚惊天依然兴致不减,转而提起奇门五行之术来。
杨珞道:“五行易理,在下只是略懂一二,实在不敢在伯父面前献丑。”
楚惊天道:“我看是你太谦虚了,来来来,我在后山排了一座小阵,咱们正好同去研究研究。”
杨珞拗他不过,只得随他一同向后山走去,路途颇有些长,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楚惊天的这座小阵果然架势并不大,都是用树木石头排列而成,远远望去,也并无出奇之处。待走得近了,楚惊天道:“如何,可还入得你的法眼么?”
杨珞仔细观瞧,却瞧不出有什么特别,只得道:“晚辈资质鲁钝,实在看不出其中奥妙。惭愧惭愧。”
楚惊天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在这里看自然是谁也看不出来的,一但进入阵中,那就大不相同了。走,咱们进去瞧瞧。”说罢左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珞自然不敢争先,道:“伯父先请。”目光瞥见楚惊天左手上有一道伤痕,虽然并不严重,但皮肉略略外翻,分明是一处新伤。杨珞见那伤痕位置特异,心中一动,暗暗生出些戒心。
楚惊天这时当先走入阵门之中,杨珞只得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刚踏入了阵门,忽觉眼前一花,恍如一座大山横在眼前,一惊之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楚惊天早已料到他必定如此,笑道:“贤侄不必惊慌,但随我来便好。”
杨珞闻言辨明了楚惊天方位,跟着他走去。杨珞走在这阵中,眼前幻象丛生,一会儿是崇山峻岭,一会儿是飞瀑流泉,一会儿春光明媚,一会儿又阴风惨惨,变化之奇之快,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楚惊天带着杨珞不知怎样在阵中转了数圈,终于来到那树石阵的中心,此处地上有个小小的圆盘,黑黝黝的,不知是何质地。
楚惊天道:“此阵最神妙的地方到了。贤侄,你面向北站到这圆盘上,便能见到旷世奇观。”
杨珞见他目光殷切,但瞳孔黑漆漆的,好像深不见底,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略略犹豫,仍是依言跨步站上那小圆盘。他缓缓转向正北,刚把头抬起来,猛然觉得眼前光芒万丈,亮得睁不开眼来。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树木,石头上忽然闪现出许多金光闪耀的亮点,每个亮点都发出一道强光直射杨珞。杨珞正被面前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忽觉全身数处穴道都是一阵剧痛传来,大骇之下,急忙从圆盘上跃下,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衣服已被烧穿了数个小洞,肌肤都成了焦黑之色。
杨珞又惊又怒,向楚惊天道:“楚世伯,这是为何?”
楚惊天此时嘴角抽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做梦也想不到吧。”
杨珞定住心神,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楚惊天道:“意欲何为?自然是报仇,你割伤老夫的手掌,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杨珞闻言顿时大悟,道:“日间要杀李大人的刺客原来就是你。我见了你的手伤便已起疑,想不到还是着了你的道儿。你到底想做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吧。”
楚惊天嘿嘿冷笑,却不答话,转向另一面的一块巨石,道:“朱贤侄,你出来吧。”
一人应道:“是,楚伯伯。”从大石后慢慢转了出来,样貌儒雅悠闲,正是朱笛仙。
杨珞见了朱笛仙,心中一片雪亮,反而镇静下来,道:“原来你早已来了。”
朱笛仙笑道:“你不是正要找我么?有何贵干?不妨直言。”
杨珞不答,暗里运功提气,却硬是半分真力也使不出来。
朱笛仙毫无顾忌地走到他身边,笑道:“楚琪的易容术实在差劲得很,你这模样真的有些见不得人呢。”
杨珞也笑道:“我也跟楚琪说了,怎么把我画得这么半男不女,便好似朱笛仙一般,她却总是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他一面说,一面加紧催动真气,猛然间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不由得眉头皱了一皱。
朱笛仙见状道:“啊哟,原来你暗地里还运功呢。不过我劝你不必徒劳了,你中了我的‘天魔缚体’大法,神仙也要变凡人了。”
楚惊天问道:“贤侄,这‘天魔缚体’大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说与我听听。”
朱笛仙道:“‘天魔缚体’乃是将一个人身上的功力永远封住之法,任你多高的武功,也都尽数毁于一旦。不过步骤繁复,很难施行,今番若不是得楚伯伯相助,要制服这小子,还当真不容易。”
楚惊天道:“你要我务必在寅时将他引来,难道也是步骤之一么?”
朱笛仙道:“不错,寅时乃是一日之中阴气最盛之时,魔长道消,正是施术最佳的时辰。天魔缚体,必须算准一个人身上气血运行的当时状况,然后从中截断,使得他气血永不相继,纵然一身通天彻底之能,顷刻间也便化为乌有。但气血运行,人人皆不相同,要算得准确无误,谈何容易?所以晚辈才设下此阵,要楚伯伯将他诱入阵中,他在阵中穿行,心意为幻象所迷,不能自制,不知不觉间气血便为此阵所引导,几个圈绕下来,晚辈根本不需计算,便能毫无差错地截住他血脉了。”
楚惊天道:“原来如此,贤侄真是用心良苦。”压低了声音在朱笛仙耳边道:“此术可有破法么?”
朱笛仙道:“能破不能破,便要看你如何施术,如今这小子的经脉关键所在的三十六处穴道已然尽数烧焦,要想恢复功力,等下辈子吧。”
楚惊天道:“这小子如此可恶,日里还坏了我的大事,为何不一刀杀了他,来得干净利落。”
朱笛仙道:“楚伯伯有所不知,你看这小子眉峰鼻梁,便知他乃是个八字纯阳之人,此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晚辈精研的一种阵法正好需要他的鲜血祭阵,所以暂且留下他的狗命。”
杨珞闻言道:“朱笛仙,反正我也是难逃一死,何妨让我做个明白鬼,五圣修天大阵究竟有何功用?”
朱笛仙道:“你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五圣修天,你听名字便该明白,此阵自然是用来逆天改命,嘿嘿……此阵列成之日,便是你的毙命之时。”
杨珞道:“那我真要祈望你的阵法列不成了。”
朱笛仙道:“这当儿你还有心情说笑,都算是个人杰,若不是为了我家世代大计,在下倒真想跟你交个朋友。”
杨珞道:“朱公子如此高深的学问谋略,杨珞可高攀不上。”
朱笛仙道:“你不必拿话刺我,人各有所长,我的手段虽然未见得光明正大,但却可达到目的,何乐不为?”转头对楚惊天道:“楚伯伯,麻烦您替我将这小子看牢,他还大有用处。”
楚惊天道:“贤侄放心,我府中的地牢坚如磐石,莫说他现下只是个平常人,就是武功绝顶的高手也是插翅难飞。”说罢上前推了杨珞一把,道:“小子,走吧。”
杨珞心知羊入虎口,多言无益,当下跨步向前行去。楚惊天押着他到了后山一座石壁前,拨开乱草,取出一把钥匙,插到一个小孔中转了转,伸手便将那石壁拉了开来,原来这竟然是一道门户,门户内是黑黑长长的甬道,一股难闻的霉味直扑出来。楚惊天将杨珞推进甬道中,摇亮火折,向内走出数十丈,这里有三四座铁牢,栅栏都是用粗如儿臂的精钢所铸。
楚惊天给杨珞戴上粗重的手铐脚镣,将他关入其中一座铁牢中,用大铁锁将牢门锁上,道:“小子,你慢慢享受。”说罢转身出去。
杨珞靠在铁栅上,望着楚惊天的背影走进远处的微光中,随即轰然一声响,石壁关上,连这点光芒也消失了。四周是一片黑沉沉的死寂,只隐约传来头顶上石缝里的水滴在地面的声音,杨珞摸索着向左走了两步,一滴水滴落在他肩头,冰冷得直沁到骨头里去了。
再说楚琪心中甜美喜悦,一觉舒舒服服地睡到第二日辰牌末才起身。此时楚夫人早已不在房中,楚琪精心梳洗打扮,想起杨珞来,娇羞得满面飞红,眉梢眼角却又掩不住的笑意。她对着铜镜看了自己半晌,觉得完美无缺,这才盈盈向前厅走去。
楚琪还在半路上,便见到楚瑶快步走来,忙笑着招呼她道:“姊姊,去哪里呢?”
楚瑶苦笑道:“你这句话还是留着将来问你的王大哥吧。”
楚琪闻言一愕,道:“这是什么意思?”
楚瑶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王大哥今日一早已经不辞而别了。”
楚琪一惊,急道:“怎会如此?他……他怎么会走了呢?”
楚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楚琪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茫然,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难道是因为他讨厌我?难道……难道是我将他逼得太紧?不会,不会的,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楚瑶捉住了她双手,安慰道:“妹妹你别胡思乱想,我瞧王加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走得这么急,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办完了自然会回来找你。”
楚琪闻言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发现了朱笛仙的踪迹么?”抬头道:“昨夜他是跟爹爹在一块儿的,我去问问爹爹,看他可留下什么话了没有。”说罢疾步向前走去,楚瑶连声唤她,楚琪却已是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