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木》10,11

10。

咏把简和三木分开又合起来,合起来又分开,反反复复地想了又想,她承认三木对简有好感,而且这种好感绝对超越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普通好感,这一点,咏不用刻意就可以感觉得到。但咏左思右想了很久,她再怎么想也没敢想到简与三木床第之欢这一幕。她原本无意间试着想一下,他们会不会那个呢,但还没有开始,她就立即把这个想法扼杀了。

“三木是我的丈夫,简更不会那样做的。” 咏最终得了这个结论后,静静地坐下,坐在摇曳的红烛光里,等着三木的到来。



华贵的意大利古钟发出悠扬的“铛铛”声,烛台上的蜡烛几乎尽半。已经夜色阑珊,宽大的客厅里,只有咏瘦小的身体蜷缩在棕红色的沙发里。

“他会来的,对吗?” 咏的眼睛里又流出我熟悉的无助。“他在电话里说过的,他会来,是这样,对吗?”

“嗯,也许。” 我也在自欺欺人,这是很显然的,我明明看到了三木对简的求婚,我甚至知道他们已经那个了,但我不想在咏的生日这天告诉她,其实,无论哪天,我都不想残忍地作一个扼杀女人梦想的刽子手。“再等等吧,说不定就要来了。说不定还会送你一束玫瑰呢。” 我宁愿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在欺骗中哪怕获得短暂的幸福。

果然,咏像个重新拾回丢失玩具的孩子,满足且天真地笑了。

莫名地,我的眼睛有些潮湿,叶子以及我的前妻,似乎渐行渐远,我能重新拾回些什么?或者我从来就未曾拥有?


轰轰的摩托车引擎的声音撞入我的耳膜,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咏已经以飞快的速度打开了门。这时候我才发现咏穿着一件白底淡粉色碎花的丝质睡裙,纤细的丝带准确地勾着咏娇小的肩膀,裙子的后背椭圆形地裸露一直低达腰肢的下部,但裙子很长,别致地在咏身后的地板上软软地拖着。

咏此刻很美,女人的美,这是无疑的。

进来的是三木,三木显然是换过衣服了,脱下骑摩托车必备的皮夹克,头盔等,三木居然还去整理了头发。“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其实很愿意使她开心,只要能让她高兴,我做什么都成,除了作丈夫。” 三木刚刚丢给我这么句话,就被咏激烈的吻封住了嘴。三木有点不知所措,赶紧拉直了身子,并把一大束玫瑰挡在咏的眼前。“祝你生日快乐!”

咏看到这大把的红玫瑰,开始有些诧异,而后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到玫瑰的花瓣上,并迸溅出去,如一颗颗红色的露珠。

这些红色的露珠似乎可以软化男人身体里最坚硬的部分,三木伸出胳膊把咏一下子拦在怀里,心中突然生出许多负疚。她想了想这个几乎给了他一切的女人,在他这里得到了什么?除了一个丈夫的名分,他三木未曾给过她任何有形或无形的回报。


三木的内疚被女人的眼泪一遍一遍地冲刷着,终于像轰然倒塌的堤坝一样,再也无法固有原本的坚守。三木在女人的又一阵热吻里,抱起她,把她放到宽大的沙发里,终于,自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与女人的舌头搅在一起。

月色清辉,窗外婆娑的树影投进柔和暗香的光影里,低沉宛转的《梦之舞》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回旋。三木和女人被这束红玫瑰火一样地点燃。



11。

早上醒来,加州少妇般明媚的阳光,激情饱满地拥进三木的眼睛里,以至于一时无法适应。


他用手档了挡眼前的亮光,才忽然发觉,自己睡过了头,上班的时间早已过了。三木一个轱辘跳起来,这一跳不要紧,三木惊呆了。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这分明不是自己的卧室。我是在做梦么?这是哪里?三木回过头,粉红色的床上是被他揉搓得一团乱的淡粉的被子枕头,更可怕的是那枕头的另一头是一个女人蓬乱的头。

三木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一丝不挂。迅速地,他抓起一个枕头挡住了自己的下体。

三木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衣服,和一切自己熟悉的痕迹。内裤在墙角,而后是裤子,门口是上衣。穿戴整齐后,三木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是的,下班以后,去简那里,因为是咏的生日,打算送她玫瑰,送最鲜艳的玫瑰,咏是妻子,虽然只是法律上的,但更是自己的恩人,送什么都不过分,只要她能快乐。而后呢,鼓起勇气向爱慕已久的简求婚,像这个有叶子的眼睛的女人求婚。后来,简哭了。想到这儿,三木开始心口疼痛,他怕看到简伤心的样子,简的伤心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挖他的心脏,而心脏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着叶子的一切。

再后来,三木疯了,压抑已久的心痛和对这个女人的爱恋搅绕在一起,使他无法自拔,他用男人最原始的方式喧泻这些意想不到的扭曲。他不管女人如何用力抵挡,顾不得女人如何大叫着甚至哀求地提醒他,我是简,我不是你的妻子。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他疯了,当他感到旧金山海湾的巨浪在他脑海里剧烈拍打的刹那,所有的纷乱,喷薄而出。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三木的头有些眩晕。

乳白色的液体像一条蜿蜒的小溪从简下体的墨色森林里流出,悠闲地、缓慢地爬过简葱白的大腿,留连在身下的床单上。

这应该是令人欢愉的一幕,三木觉得。三木几乎迷醉在这个情节里。

可女人为什么哭呢?难道她不快乐吗?她不是曾经很快乐过吗?为什么今天不呢?三木有些惶惑,搬起女人的脸,和叶子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不要,叶子,你为什么又要这样看着我,我是无意的,我是为了你才来美国的,你为什么不等我?我说过要娶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三木的眼底成了决堤的海。



“三木,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我欺骗了咏,也欺骗了阿泰,更欺骗了自己。” 简嘤泣且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她的身体仰躺在床上,肌肤洁白靓丽,一动不动地像是油画里的古希腊女神。“我不是叶子,我不是你的叶子,三木,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简的嘤泣已经彻底地变成了绝望的嘶哑。

三木用力摇了摇了头,他好像从梦中惊醒,女人洁白的肌肤泛着冰冷的光,这种光线像一柄利刃直刺进他的大脑沟回。啊!三木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是简,虽然有叶子一样的眼睛,但她是阿泰的女人,是咏的朋友。而我,又一次强暴了她,是的,不仅是肉体的,更是精神上的强暴,我强暴了一个如此柔弱的女人。他的心开始被自责抽打得巨痛。

后面的事情,三木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不管他今天做了什么,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还有咏的生日要过。不仅仅要给咏过生日,还要陪她说笑,虽然不必上床,但必须做到让她快乐,这很简单,咏是自己的恩人,是她把垂死在生活漩涡里的自己拯救出来的,无疑,这个女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三木反复地想着,最后他的大脑里激烈地重复着:咏,必须要报答的人,她几乎是我的再生父母。

可自己做了什么,简、叶子、咏,我对他们做了什么?三木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坐在酒吧里。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和巨大的金属乐器声让三木很兴奋,他一杯又一杯地把酒精灌到胃里。当胃里溢满酒精的时候,叶子的身影和叶子的眼睛便格外清晰明亮起来。


自己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居然把有叶子笑声有叶子眼睛有叶子一切的外滩,狠心地扔进了黄埔江。只为了这个出国梦吗?出国,多么美妙多么令人振奋的滑稽,自己处心积虑的结果,居然,居然是自己亲手魔术搬地把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变成了需要一个瘦弱女人拯救的社会底层小丑。

叶子为什么要等我?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叶子等我?叶子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自己的幸福?没有、没有、没有。三木开始笑,望着酒杯里酒精,他放声地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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