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与我 (未完结)

曼舞飞絮的羁旅,小小的足迹漂泊在文字里,随心而来,随缘而去,随意而游,随喜而嬉,天地一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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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电脑与我,  那纠结不亚于电影“国王与我”,  换句话说就是邂逅在正纯白如纸的适当时候。那个年头资讯系成立不过三五年之久,  在我的母校正像平地一声春雷轰然在校园响透。除了理工各系名门正派开班授课,  文法商医也赶上潮流,  偷偷添料加酒。  于是区区在下我,不胜酒力的助兴催脱,  胡乱点了商用电脑课,  于焉开展了与之一生说不清楚对错的爱恨情仇。

那时选修的商用电脑课用的语言是COBAL, 有些类似 BASIC。 时隔十余年,正确的Language Syntax 我已完全不记得,  当时有些觉悟写程式好比创作,同样一个作业,有人区区几行,有人洋洋洒洒,  只要最后没有Error,  该输入的值有个对应正确的输出,就算过关斩将胜利在握。  难的是构思修改跑程式debug,当时的机房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见其壮硕,大约是容纳三百人的讲堂规模, 一台如巨象般的庞然大物就这样四平八稳蹲放着, 夏天天气炎热, 空调还要随时侍候。

学生们挥汗如雨地颤危危地等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等候寥寥无几的终端机出空,  好轮到自己一指神功,或十指操弄, 打进心血拼凑的杰作。 偶或有一两个神色自若者四处悠游,别说那是助教准没错。逮着一个是一个,让他对自己的江山指点一二,那可好过自己无头苍蝇般瞎撞瞎磨。

由助教指导如何compile, 然后就是等待审判的时刻。  如若成功就好比获得特赦,  暗念神佛保佑, 欢天喜地叩首。  要不成功那就是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继续奋斗,当时恨极了自己的选择,  信誓旦旦此生绝不再与此怪物为友。  上苍微微笑地看着我认真的赌咒,  却顽皮轻巧地,把这怪物放进我人生之路必经之途,  并设下陷阱一举在未来的岁月将我牢牢捕获,我的人生就此翻开电脑与我的第一回合。


若我不能遗忘这纤小躯体, 又怎载得起如许沉重忧伤。人说爱情故事值得终生怀想, 但是我啊偏偏,只想把它遗忘。修完了商用电脑课原想就此歇歇,并转移阵线在本科里正心修练,对于旁门左道则江湖相忘,挂牌免战。不巧当年系主任风华正茂雄心万丈,不仅要为往圣继绝学之先,还要为万世开风骚之眼。时值我年轻虚荣心强,好容易自己响应圣谕,一根脚趾搭进科技殿堂,才一回合就回缩未免显得气短,索性就一脚伸进去舒展舒展,也捞个英雌虚名补偿补偿。于是选课大笔一挥,Fortran 就选。 殊不知这一选,就选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机缘。

Fortran 也是programming language的一种,与COBAL商用不同,可做更繁杂运算和逻辑运用,受理工科系青睐偏重。一思及自己没有语言细胞,却接二连三在这领域里牙牙学语就不免暗自发笑。那是追求学问还是追求时髦,是追求梦想还是青春的虚耗, 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不清楚, 问谁,谁也不知道。就是剩余大把大把的精力,向着青春岭,唱着青春调,跑啊跑~~~ 


青葱岁月没有落英缤纷,没有闲愁撩人,那是白混的人生。然而啊然而,老天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我安排个钟楼怪人。不要误解我的意思,钟楼是纪念学校那口校钟,怪人之怪就是自由心证了。故事是我写的,所以我说是怪人应该也没有歧义。钟楼怪人严格说起来不是驼背的丑八怪,就是长相不讨喜。也许,这么说对他不公平,但不这么写又对不住我的良心。

怪人是系里的年轻电脑讲师,由于电脑是新兴学科,没有现成的教授或副教授可以胜任授课,系里就礼聘由日本留学归来的怪人担任讲师,他就是Fortran的传道,授业,解惑者。却不曾想他会在我的人生里投下一颗震撼弹,让我在黑白之间认识了灰色系甚而在灰色里手足无措。及至今日,忆及怪人,我还是要衷心感谢他不曾浓烈求索,只是眼光里时而带着淡淡的温柔,对于任何问题总是第一时间解说,并且让我不带心理负荷地修完那门Fortran课。我的迟钝表现与对这份情感的一无所知,应该归根于对他没有一丁点男女异性的平视而自始至终尊他为师。若不是选修日文的期末考那日,怪人在监考日文时绕着我的桌转悠久驻,对我的答题频频关注,并偷偷地指正错误之处,让其他同学察觉眼红向系主任投诉,我几乎无法相信曾经在他与我之间有过他的暗恋情愫。我曾事后自责何以对他如此轻忽,但又自觉庆幸自己不曾迷失,迷失于他略带冲动的危险性格于不该的时候让情感外露。这样的违规乱纪利益运输,无法让自己感动更不能让自己欣赏佩服。更确切的说,当他鼓起勇气对自己展现他的另类表白,竟促使自己困窘害怕而没有开始便决绝地转身逃开,他不是我的Style。


系主任一直没有找我约谈,但自己却一直忐忑不安,怕怪人自此受罚受累,又怕自己十分无辜却无端卷入漩涡受罪。还好没有任何处分怪人的新闻传出,想来这是查无可查的案例,只要没有后续,就是查无实据。怪人事件告一段落Fortran也修成正果,别人眼中这果实又大又甜,我的感觉却是既弱小且苦涩。避嫌犹恐不及的我,再不敢修系上开的电脑课,再者,即便头发长见识短, 但我仍清醒地明白牙牙学语远远不够,还是要试着全盘了解口腔结构。于是自己壮着小小的胆和两个电脑难友,在电机系选修最最入门的introduction to computer architecture.  不料这一战,是电脑与我交手最惨烈的一个回合。


电机系是当年大学联考甲组(工科)第一志愿,怪才尖子济济一堂,这课对外系开放,于是闻风而来不少虾兵蟹将,我不是兵也不是将就跟着瞎修瞎点瞎转。这课的电机系正规军武备齐全,就是外系杂牌军也不能小看。杂牌军成员大多来自机械,化工,物理等工程相关系所学院,来自商学院科系的简直是向天借胆。说也奇了,授课的是位头发花白(估计是少年白头)的教授,想来还是工科教授底子硬,能够立马触类旁通,永远可以走在学海的浪尖风口。也算走运,对于商学院系学生跨组选课,教授二话不说, 批准了。教授既然恩允学生岂能退缩,正当自己志得意满,抬头挺胸欲学潇洒天鹅那刻,就看见远方有人向我招手。原来是大学社团组织里的社长也来选修,机械系的他有如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在我与电脑搏斗生涯里扮演一个短暂却隽永的角色。

几堂课下来,我暗自揣摩,这下坏了。每堂课真真如听天书般令我冷汗直流,心想这课要没有小组讨论,脑力激荡,团队合作,万万不可。没成想我还在脑海里盘算,社长却跑来我身旁一坐,自己开了口,自告奋勇找另两名高手,与我们组成六人集团,每堂课课后探讨研究。上天对我着实太恩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乎,探讨研究由课堂延伸到食堂,再延伸至校外茶艺馆,最后是舞池中央。社长的意图越来越明显,我却越来越彷惶。有天社长寄来一封信,信里他把自画的两只心心相印的卡通Bugs Bunny附上,穿透信纸的炽热措辞像夏日骄阳,烘红了五月草莓园一片又一片,却让我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又一团。社长是好人,却不是终生伴侣的好人选,他偏巧与我同姓,又不巧与我同年。好朋友而言,是绝对没问题,好对象来说,却恰恰不符合我的理想。

这是个颇费心思极为艰难的疏远,当这门课接近尾声这段感情也在刻意中,缓缓走到终点。彼此带着些微不安与遗憾,互相祝福,告别而不说再见。成绩出来时,正如预期,低空掠过及格线,正当庆幸自己逃过bell curve 的追击网,两难友却进入补考名单。这课的得分是大学成绩单上敬陪末座的一项,只有自己知道,它同时记录着青涩年华里一份辜负的感伤与放弃的决然。不能等待的花开,就让它静静地遗忘在尘埃之外,但尘埃里还有我对电脑略带不舍的徘徊。

从那时起,我与电脑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牵动连系,好似我和电脑之间渐渐由怒目对立换位转移,转移成姿态优雅温柔含情的命运共同体。我竟因与它休戚与共的某种神秘而情绪澎湃,隐隐感觉它将引领着我的现在连接我的未来。修完人生第一门硬件解析课程,终于对电脑结构明白个大概。而自己也豁然省悟,不需把口腔结构图解开,就应该知道一般人的牙齿不适合咬石子,牙崩了石子还是石子。崩牙的事能避就避,知己又知彼,自己还是最适合牙牙学语。我的电脑澎湃情绪最终让我在新学期的新开始,选了文学院图书馆学系开的BASIC。商学院系选修文学院课程,这应该不再是自不量力,学聪明的我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必须让这个科目把computer architecture及格边缘的难堪分数拉上补齐。于是我磨拳擦掌准备努力向上,天天学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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