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心经:那一斧的风情-续四

人非草木,孰能无好,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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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暑假里,我变得沉默寡言。那时是玉米成熟的季节,夜里常有山上的猴子下来糟蹋玉米,有人家的地边就搭了小棚,铺一张草席,晚上得守在里面吓唬猴子,我为了给爷爷赚点钱,便帮人家看玉米地,一个晚上两毛钱。白天回家睡觉,晚上呆在地头,看各家各户的灯火渐渐熄灭,有时会看到不远处树林里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记起大人说的鬼火来,觉得害怕的话,就会摘了玉米叶子下来,折成三角状的叶哨,呜呜地吹起来,不成声调,反正就是弄出点声音来陪伴自己。如此过了好些重复的日子,在一个半夜,听到地里的悉索之声,不知是鬼是猴子,我攥紧手里的三齿耙,不敢吭声,过得一会儿,却听到康冬至在轻轻地喊牙哥,张蓉在轻轻地喊咬牙,我刹那间竟然激动得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稍待平息后,才出声招呼他们过来。夜深露重,康冬至的裤子湿了大半截,张蓉的花裙子也是湿了好多,两人浑然不觉,钻到我那小棚里就说,他们白天商量过了,担心我一个人在山里害怕,等家里人睡着后,要爬上来与我作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把爆米花全部拿了出来,张蓉说,她终于想通了,结拜的话,我做老大她没有意见,单凭一个人呆在山里的这份勇气她就没有。我们三人便把草席拖出棚子,一并跪在上面,指着天上的星星月亮说就此结为兄弟姐妹,大概还说了一些有福同享有难共当的话。聊得一会儿,康冬至就打起呼噜来,我催张蓉也睡一下,她说不睡,要陪我说话,还推了康冬至一把,骂他没义气。我想了想说,那大家都睡吧,我这里守这么多晚,也只碰到一次有猴子下来。我便躺在两人中间,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星星流泪,张蓉觉察到了,伸出她的小手帮我擦干,问我是不是在想爸爸妈妈的事,我摇头不承认,她便不再说话,把我的头扳过去靠在她胸上,还拍着我的背,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曲,我哭着哭着,就在淡淡的香气中睡沉了过去。
  自那以后,我们三人形影不离,少不了张克揪住我,警告不能碰他妹妹,张蓉倒还向着我多一些,会对她哥生好几天的气。我在小学毕业考拿了全乡第一,本可以去区中学念书,为了节省一次来回要花的三块车费,便选择了乡中学就读。每到周末,就会先在横街守着那辆破客车的影子,看到康冬至和张蓉从车上前后下来,心里竟然酸酸的,也忘不了背地里揪着康冬至,警告他不能碰张蓉,康冬至就会露出不屑的神情,说我不把他兄弟看,怎么可能去碰蓉姐姐呢,还扯到他们班长似乎对蓉姐姐有意思,问我要不要改天去区中学揍他一顿。我骂他跟我这么久,难道还收拾不了他吗。康冬至就会摩拳擦掌地说下次给那班长颜色看看,不忘向我讨教最近观看山里的猴子领悟了什么新的猴拳招式,我也手搭凉棚地耍几个把式给他看,临末,他才似笑非笑地问我:“牙哥,你是不是以后要娶蓉姐姐做媳妇?”我会把他推一个趔趄,嚷道:“瞎说什么,她虽然是女的,也是我们兄弟呢,你们读书都不错,将来要考大学才行的,我当然容不得别人打扰她学习-------实话告诉你吧,高春花给我写过信呢。”他大惊小怪地跳起来:“唉呀,牙哥,是不是高村长的女儿啊,你就和她耍朋友嘛,有后台呢,虽然她长得有点黑不溜秋圆不溜揪的。”

  康冬至没撒慌,高春花确实长得有些不够义气。我也没撒慌,她真给我写过信,第一封信是问我上课的时候为什么老瞅着她,我没有回信解释是因为她上课的时候有睡觉的习惯,并且很准时的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趴下,我不想听课的时候就盯着那个闹钟瞧时间。于是她就写了第二封信,大意是她虽然很害羞,但我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她,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可以理解的。直到初二快结束时,她才没有再给我写信,源于语文老师当堂念了我的一篇作文,全班都写同一个题目:谁是最可爱的人。有人神游万里写了并未见过的南沙官兵,有人就地取材写了那个镶满锡牙的语文老师,我写了一个叫蓉儿的小姑娘,她聪明,她善良,她美丽。老师对我的文章大为赞叹,贴在教室里一周后,还推荐去县作文竞赛,拿了个茅厕奖-----也许我把名字记错了。班上的同学都能猜出我写的蓉儿是张蓉,高春花也不例外,曾有同学给我传话,他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女厕里高春花放话要修整张蓉。

  我认为高春花是在吹牛,程咬牙的名字在全校已经是无人不知,单挑了五场,群殴过两次,未尝败绩,高春花要真以为我和张蓉有什么关系的话,她断然不敢动手找张蓉出气。我倒是真希望张蓉知道乡中学里关于我和她的谣言,十六岁的她,会梳好看的辫子,会穿好看的裙子,还有张克出去打工托人带回来的一双高跟皮鞋,我们见面时,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拉着手攀着肩,而是抱了书本在胸前,讨论怎样考上县城高中的事。在暑假里,好在我有了借口朝她家跑,就是张药师卖了部电视回来,在我们附近几家还是第一件现代化的大东西,于是,瞅着张药师和他老婆出门后,我就会在自家坝子上扯着嗓子喊:“张蓉,现在有什么好看的节目没有?”然后会听得她在下面答话:“牙哥,快下来看红楼梦。”

  一起看了几次电视,她都没有提起我作文的事,我想也许她还不知道。终有一天,我穿了大背心下去,拿了茅厕奖的奖状邀功,被追问了好几次,才将那作文本从裤腰里抽出来给她看,见她的脸羞得好看,我说你莫误会,这蓉儿不是写的你。她嗔道:“我才不会那么自作多情呢,鬼知道乡中学里多少女孩子的名字里有一个蓉字。”我不知怎么说出了口:“你比我写的蓉儿好多了,我根本写不出你来。不过,我还真想给你喊蓉儿,这样才显得不生疏。”她便放了作业本,自顾盯着电视,抚着近来扭了的脚跟说:“你爱咋喊就咋喊……快看电视,这黛玉的眼泪咋像马尿一样多呢……哎呀,这么雪花这么重呢,是不是风又把天线吹歪了?”我自告奋勇地要去转动天线,张蓉不让,她说那东西神秘得很,她爸去动就不行,要她去动才行。天线是用绳子捆在门口一根杏子树的树丫上,我问她扭了如何上去,她毫不犹豫地说:“你在下面托住我屁股,我就能上去了。”我倒有些犯难,脸现忸怩之态,她啐道:“你想什么去了,我们是哥们儿呢,这个忙就不帮?”我托住她屁股的时候,她手抓一根枝丫,嗖地上去了,我便说,在这山路上你最好别穿高跟鞋,何况你哥给你带回来的那鞋子破了皮,说不定是哪里拣的呢。张蓉摘了一把叶子扔下来,说:“你放屁,哥才不会拣东西送给我呢,你也是我哥-----是你自己当初要当老大的,你有本事,你也给我买一双高跟鞋啊。”我吐吐舌头,朝屋里跑去看调试天线的效果,边跑边说;“以后你要什么东西,我买什么东西给你,我程咬牙比谁都厉害。”只听得张蓉在树上一边笑一边骂:“还说呢,有本事给我买对耳环看看啊,要真的不要假的,我耳朵的洞都快长拢了。”

  我当时确实没本事给她买耳环,所以接她下树的时候,不忍心看她的耳朵,闭着眼睛抱了好一程才放她下地。下地后她就气呼呼地奔回了房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我问:“蓉儿,怎么抱你的感觉和抱康冬至的感觉不一样呢?”她塞一颗瓜子在我嘴里,说:“磨磨牙吧。”我说;“你喜欢吃瓜子,就让我用手给你剥,别等下自己的舌头疼-----真的,我没有骗你,抱着你感觉你前面软软的两陀,是不是塞的棉花?”她把我刚夹着瓜子仁伸到她唇边的手指咬了一口,别过头去说:“不是。”我表示不信,说要看看,说的时候已经抱着了她,腾出手来就要去摸那软软的东西,她瞪了眼,说:“你敢动我的话,我就去跳大宁河。”我还真怕她急了性子,便松了手,想起这几日困惑自己的一件事,叹口气说:“不看就不看,反正我过段时间就要死了。”她问我:“你说什么瞎话呢?”我说说来你不信,最近这几天我下面流脓了,流白色的脓,别人不是说男人没了那个东西就要死吗。她吓了一跳,抓住我的手问是不是真的,我点点头,从裤裆里掏出小家伙来,说,你等下就会看到流脓。她转过头说我骗她,我说你不信拿手来弄弄,不出脓的话我去跳大宁河。

她便伸了手过来握住,头还是没有转过来,颤着声音说:“你死了怎么办啊,我和康冬至与你一起发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别急,等我爸回来,看他的草药能不能治。”她一碰到我的小家伙,便挺了起来,我说:“你看,是不是已经肿了?你也别担心,我死了你们不会死的,刘麻子的老婆偷别人家的鸡后,不也对天发誓说如果是她是偷的第二天出门就摔死吗,偏偏后面抓住把柄真是她偷的,活到现在也没死呢。”她说:“那是刘麻子老婆用心不诚,我们和你结拜的时候可是真心真意的——即使我们不跟着死,也会难过得要死,牙哥——咬牙,你怎么这样命苦呢。”我伤了心,说:“我死了,你会天天想我吧?”她松了手,趴在我肩头呜呜地哭起来,我也流泪道:“蓉儿,其实我想过长大以后,要你真当我媳妇的,我死了你就嫁给康冬至吧。”她摇着头说:“不,咬牙,我只想嫁给你,在区中学的时候,我就常常想着你,我虽然骂过你不得好死,却并不希望你死啊。”她突然住了哭声,立起身来,把衣服的扣子解了,露出胸前的一块布,说:“你要看就看吧,这不是塞的棉花,是——是像村里那些婆娘喂小孩吃奶的东西。”我伸手去剥开那块布,恍然道:“我知道了——不是结婚了的婆娘才有吗?”说时便用手去揉搓,觉得柔软中带有硬块,她嚷着让我轻点,说疼呢。我一时间觉得全身着了魔,有股劲在体内四处奔窜,便把张蓉压倒在长木椅上,手也不自觉地从裙子下探了进去,凑了嘴去亲她,刚碰到她的唇,她忽然一掌推开我,说:“这样不行,学校的女同学说,亲嘴要生小孩的。”我正在心猿意马,被她推开,一时忍不住,下面又射出一股白色的脓来,吓得我连声说:“死了,死了。”张蓉也吓得红了的脸变白,知道我没有骗她,又抱着我呜呜地哭起来,只是提上了衣服,说那里疼,不许我再碰。

  那次回家后,我并没有死,正因为我没有死,张蓉才恨上了我,整个初三都是要理不理的样子,康冬至问我们有什么瓜葛,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毕业时,乡中学出了个新闻,就是之前从没有人考上过县中学,被我破了记录,张蓉和康冬至也顺利考上了,我不想再失去相处的机会,暑假里和爷爷上山去偷猎野味,托人卖出去,倒也凑齐了学费。

  我的高中只念了两年,就收到学校的勒令退学通知。原因只有两个,其一是爷爷在我上高中后,为了帮我攒钱,独自一人上山去打火鸡,不慎跌落,伤重不治,让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谋生的手段倒有,就是放学后,从外面进了冰棍去学校兜售,偏偏全年没有几个月吃得着那东西,便生了另一计,打起学生抽烟的主意,多数学生舍不得掏钱买整包的烟,我就买了两块一包的红山茶,两毛一支地卖给学生,买多优惠,还可赊欠,每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就在厕所里开张了买卖。不出几月,基本垄断了学生抽烟的市场,加上写情书和吓唬情敌两项业务,日子也还过得富裕,终究有人眼红,向学校举报了我卖烟的事,看我认错态度诚恳,给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其二是因为张蓉已经成了全校公认的校花,打她主意的人不少,其中县医院院长的儿子最是肆无忌惮,找康冬至商量的时候,那小子说全看张蓉自己的主张,我说她有屁的主张,这事要我们两个爷们儿抗起来,便在学校的篮球场将院长儿子揍了一顿,直到救护车把他拖回其老子的医院。

  被学校开除后,我昂首挺胸地出了校门,回头叮嘱送行的康冬至与张蓉,要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待他们应了回去后,我还去校门不远处的理发店剪了个中分头,对那喜欢红脸的理发员说了几句调戏话,才回到大康村那属于我的两间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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