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卡纳,生命中的一小段儿

“几个世纪前一个中国诗人说,能够把经历的事情用文字再现出来,就如同重生了一次一样。” (注一)

 “是啊, 我总想把去年到托斯卡纳旅行的事写下来, 好重温一下那些天难忘的时间,可总没空。” 

“先随便写一写吧,日子久了会忘的。” 

“我一读你的书,  那几天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十月底。” 我一边说一边翻到《托斯卡纳艳阳下》的第二页。 

“当时觉得来欧洲很对,视野开阔了不少。 感觉就象你书里写的那样,人生有时就得变化一下,才有创意。折一段葡萄枝,插在土里,它就会长出新芽。
 (注二)

虽然是第一次到意大利,却只在罗马玩了两天,然后就直奔托斯卡纳来了,而且是住在科透纳(Cortona), 全冲你书中写的内容来的,” 我继续说到。

“我们住在皮亚兹诺山庄(Villa Di Piazzano),离科透纳大约五公里,不在科透纳山上的城里。 是一四零零年时‘县令’的避暑山庄。很漂亮,就是太安静了一点。

房主是个老太太,很有风度。先生是澳大利亚出生的外交官。年青时两人认识了就在世界各地工作。现在退休了就买了这个山庄经营。 不过老太太说她自己的娘家一直在本地经营旅馆业,已经好几代了。

老太太的女儿那天也来上班,带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儿,叫丽沙,会讲英语,老太太让她和我儿子玩。看来小孙女将来也要作这行了,从小熏陶啊。

第二天我们租了辆车。可是一直有雾,看不到远处的山谷和葡萄园。正遗憾的时候,却看到雾中的教堂, 美得象幅画!这个城叫梦特帕奇诺(Multepulciano)。电影上就有这个镜头。

转了一天,黄昏的时候回到科透纳。我的好像机在来科透纳之前掉在罗马的废墟石头上报销了。 这几张是用摄像机上的照相功能照的, 朦朦胧胧效果倒是也挺特别。“

上面的对话发生在想象中的我和《托斯卡纳艳阳下》的作者佛朗西丝梅也思之间。怎么会用这种矫情的方式来写这段游记,我也不知道。

电影是这样的:

三十五岁的弗朗西丝,是旧金山某大学的教授,她本来是个出色的女诗人,却因为婚姻受挫无心创作,对生活心灰意冷。佛朗西丝的好朋友派蒂不忍心看她憔悴下去,为她安排了一次为期十天的旅行,前往位于意大利心脏地带的托斯卡纳,希望那里美丽的风光和悠闲的生活能够使身心俱疲的弗朗西丝忘记伤痛,重整旗鼓。来到托斯卡纳的佛朗西丝立刻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了,不仅忘记了离婚的创痛,还重新找到了创作的灵感。佛朗西丝决定留下来,在美丽的托斯卡纳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买下一幢古老的别墅,叫巴拉玛素(Bramasole),打算把它好好修缮一下,下半辈子就在这里度过。

虽然翻修这座别墅的工作比弗朗西丝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还有各种各样的琐碎事情和大大小小的麻烦找上门,但在和她的新邻居们以及其他当地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她慢慢找回来久违的欢笑,重新感受到了友谊、信任,以及生活本身那种单纯的快乐,当然也夹杂着……爱情,靠着许多朋友的鼎力相助,弗朗西丝终于寻觅到了新的生活。

其实电影和书基本上不一样,浪漫的事都是重编的,编的非常好。 书虽然也好,但没有爱情,因为作者佛朗西丝梅也思在书中一开始就有了男朋友,两人一起买的巴拉玛素,所以书自然没有电影那么浪漫了。

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段话是佛朗西丝写的一张明信片注三)

亲爱的妈妈,

今天科透纳有个集市。广场就象个无休止的盛会,每个人都象被邀请到了似的。世界的肚脐眼儿好像就在这。你想笑,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意大利人比我们会享受多了。

我吃了市场上拿来的几棵热葡萄,那紫色的甜意马上就化在了我嘴里。闻一闻都象是紫色的。我真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可是钟声在提醒我车要走了。那钟声也有意思,不是“叮-咚”,而是“叮-当-咚”。

多么希望你和我一起在这啊!

爱你。

离开托斯卡纳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仍然能想像到那里随处可见的一种树,高高的耸如蓝天,所有的枝叶都长在最顶端。有一次看见陈丹雁也描述过这种树,她说:

要是有来世, 我想我不愿意再做一个人了。做一个人是很美, 但也很累。 我来世想做一棵树, 长在托斯卡纳绿色山坡上的一棵树。 要是我的运气好, 我就是一棵形状很美的柏树, 像绿色的烛火一样尖尖地伸向天空, 总是蓝色的, 金光流溢的天空。

我看见很远的地方, 拉斐尔正在渡过一条蓝色的小湖, 要到罗马去做画…而在一个阳台上, 达芬奇正在给蒙娜丽莎画着肖像…年轻的米开朗其罗从一扇木门里走出来…而在圣马可修道院里, 安哲利柯在墙上画出了世界上最美的天使。

托斯卡纳,什么时候能再能回去看看呢?为什么我会那么想念托斯卡纳呢?我默默地咀嚼着陈丹燕的话: 无数的旅行片段, … 它们是我自己天上的星星,我的一小段生命在那里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 有时万里,十万里之外,回到的还是自己的内心。


白大伟,2007年二月

注一: “A Chinese poet many centuries ago noticed that to re-create something in words is like being alive twice.”

注二:“To bury the grape tendril in such a way that it shoots out new growth I recognized easily as a metaphor for the way life must change from time to time if we are to go forward in our thinking."

注三:明信片的英文

Dear Mom,

It’s market day in Cortona. The piazza is an ongoing party, and everyone is invited. Clich converge at this navel of the world. You almost want to laugh, but you can’t help feeling these Italians know more about having fun than we do.

I eat a hot grape from the market, and the violet sweetness breaks open in my mouth. It even smells purple. I wish I could stay longer, but the bell reminds me of time.  "Ding-dang-dong, " the bell says, instead of "ding-dong. "

I wish you were here.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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