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寇的铁蹄下

我是一九三六年农历十一月出生的,全面抗日战争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开始,宁波沦陷大约在一九四二年吧.也就是七岁左右.已经在敦本小学读书.其实小日本只能占领宁波市区,离开宁波仅十华里的潘火桥就已无能为力了.只有若干椐点和偶而出来扫荡一下.所以附近都有国民党或共产党的游击队,东乡一带基本上是国民党的俞济民部队,西乡就有共产党的三五支队.基层政权多为两面政权,谁来都要应付.能让老百姓少受一点罪就是好人了.老百姓的生活是很苦的,像我们家父亲去内地没有音信,只能东借一点,西借一点,祖母和大哥(大哥经常因被老板炒鱿鱼而失业)有时做点小生意,如卖霉豆腐之类,也种一点青菜、碗豆之类蔬菜,勉强度日.好坏还有姑妈家的邦助,多数人家一到春荒,能吃上六谷糊就算不错,当然更困难的还有吃草子(苜蓿)、观音土而锇死的,当时宁波城里是很少有机会去的,但是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脚跟、脚裸生满冻疮.祖母听别人说可以用煤油搽,结果搽了煤油后冻疮不仅不好,反而大面积起泡溃烂,痛得嚎啕大哭,原来是冻疮起块未烂可用煤油搽,烂了以后是不能搽煤油的.说法是否正确也从未考证,农村生病就是用各种土方,小时候各种香灰,还有仙水也不知吃了多少.没有办法,祖母只得背着我,然后乘航船到宁波看医生,航船经过每一桥头,都有椐点里出来的和平军,就是汪精卫的汉奸部队,名为检查抗日分子,实际上看见有好东西就抢,好吃的就拿,谁也不敢说什么.到了宁波,过灵桥门就有鬼子站岗,任意检查搜身.做亡国奴就得这个样,在宁波就住在姑夫店里,第二天由店里的一个职工背着我去看一个中医外科,看病的医生还很有点名气的,在我的患处涂上像柏油似的黑色药膏,还每天要去清洗换,天天要经过这灵桥门,像过鬼门关似的.折腾了一段日子,这位天天背我去的叔叔,其实也是本家,叫同锵阿叔.
      最为恐怖的是有一天鬼子扫荡杨家漕,我家住的房子是一个很大院子内的偏房,这个院子的前院正房住着大约有一个连的国民党游击队,一般地说与老百姓之间也相安无事,连长住在一家条件比较好人家里,伙房就没在我家厨房对面,楼上就是我们睡房.驻宁波日军不知怎么知道这里驻有抗日队伍,有一天,天还没有亮,杨家漕突遭包围,我们住的大院更是首当其冲,一时枪声大作.祖母是每天起得最早的,照看在火缸里的粥罐是否正常,我们几个兄弟吓得被窝里不敢出声,突出发现军队的老伙头军跑到我们睡房来了.原来祖母听到前院枪声,急忙到伙房通知他快逃,谁知他跑到楼上来了,祖母将伙房灶头的柴火用水扑灭后,来到楼上,见到伙夫只得叫他快躺下,叮嘱我们如有人上楼盘问,就说是我们伯伯.仍旧祖母一人下楼,此时前院的士兵已被日寇全部抓捕.连长住的那家房东.家里的家俱、衣物都被烧得精光,鬼子把每家的鸡都捉来烧吃,一时鸡飞狗跳墙,周围很多人家都被溲查.祖母什么办法也没有,就是拿着念佛珠子不断的念心经,发现有鬼子啃着鸡腿过来,她就一边念经一边走上去居然也将鬼子挡了回去.这样折腾到下午一时,鬼子把被俘游击队带走,回宁波城去了,椐说本来要烧房屋,经地方头面人物出面求情,再讨价还价,才免一劫,期间姑妈也担心死了,中午穿了一身破烂衣裳,像乞丐似的,偷偷地绕了一大圈来看我们.这一幕到现在仍有清晰的印象,但不知被俘的战士们后来的命运如何?逃出去的那位伙头军伯伯又不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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