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于《红杉林》杂志2010年春季刊)
一年以后,在我刚刚确定自己肚子里的胎儿是个男孩的时候,我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没有平复,就接到一通电话。那通电话是欧文打来的,他已经结婚并随她美国太太移民住在大苹果纽约城中。我自然把将为人母的快乐与他分享,他礼节性地祝贺了我一下,却说:“我们以后的孩子是不是都将成了杂种?!”虽说知道他是玩笑性质,我还是有点不高兴他的用词:“你怎么说话呢?你才养得是杂种呢!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粗俗?”他知道我有点当真了,也意识到自己的出言不逊,赶忙打圆场:“是是,我养的才是杂种!我现在就他妈一个粗俗的人!你别介意了,好吗?”那通电话不仅是对我的兴奋心情的一盆冷水,对我和他之间的友谊都有点说不出来的负面影响, 至少我觉得放下电话,心里觉得特别不舒畅,想来他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虽说欧文以为他自己会有个所谓的“杂种”后代,可是,很不幸或是很幸运,他的婚姻并没能走到有了孩子才破碎的地步, 那是在我的儿子刚刚会“咿咿呀呀”学讲话的时候,有一天,我又接到欧文的电话,电话那头他说决定回国了,途经旧金山想过来顺道会一会我, 还特地提出只是想和我聊聊,可不可以把我家里的那个老美丈夫留在家里。我感觉到他有什么事想单独对我说。
他住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在旧金山特地停留一晚和我见面。我们在酒店的咖啡茶座里见面,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瘦,头发已经出现了令人心惊的白色,那一年他还不到四十岁!
那天晚上,几乎都是他在说话,他离婚了!
和美国太太去了纽约的他明显地过得很不痛快!曾经在中国还是小鸟依人的美国女人,到了美国好像变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原话,我到更觉得美国女人可能本性就不是小鸟依人!她曾经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住在他家里,很多方面和程度上都依赖他,让他感觉自己像棵大树!然而,来到她的母国,这种环境上的颠倒,让他那种被依赖感和被信任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加上他在美国又没有学历和工作经验,经济上对她的依赖让他一个东方大男人的形象一落千丈,至少他自己就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心底的自卑反而变成表面的过度自负和万分的敏感!
他说了两个例子:他们刚到纽约城,他觉得自己没把国内像样的西装戴出来是个错误,就提出想去买一身像样的西装。可是她迟迟没动静,直到有天晚上,她带他去看百老汇的歌剧, 他只好挑了件还算比较正式的衬衣,走出门时,提出要求最好买个领带带上。 两人出门走到中城区,她指着地摊上的领带对他说:“那你挑一根吧?”他气得撕了歌剧的票子转身回家去了!欧文愤愤地对我说:“你相信吗?她尽然觉得我只配那地摊上的东西!想当初在上海,给她买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从高档的商店里买来的?”
还有一个让他不能忍受的事:那就是每到周末,她喜欢一个人出外找她从前的朋友们喝酒吃饭,只在刚开始带着他一起去过一两次。欧文和她的朋友们不熟,不大能融入其中,她又不顾他的感受自顾自地与别人聊得起劲,欧文倍加觉得被冷落,以后就不大去了,可是她每周照样外出,到后来都懒得问他一声,自己走人!
我问他:“这一两年来, 你是如何生活的?”我问得当然是他以什么为生?不问还好,一问又是一腔苦水!他的美国妻, 不! 应该说是前妻,原来在纽约城中就有个小小的在家里帮人冲印照片的小生意,回美之后,与以前的老主顾们一联系, 生意又回来了。欧文一边看着好玩,便从观看到动手很快就成了帮手。可是,美国女人挺奇怪的,技术上她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生意却不要他和她合作。她让他另开一家分店,其实就是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各做各的生意。 欧文对我说:“我想金钱上分开也好,这方面她还算好了,介绍了好几个大主顾给我,我们在一切费用上都是平摊!” 我好奇:“什么意思?一切费用你指的是什么?”“大到房租,小到出外吃饭…..” 他答得很坦然。我耸耸肩傍,有点明白为啥这段婚姻走到头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