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荔波县的解放与剿匪斗争
赵宏彬
每当追溯往事，总离不开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经过。一提起荔波县的解放与剿匪斗争，使我首先忆及的是当时两个二月三日的巧遇，即：1950年2月3日，为解放黔南东三县，我军第一次进驻荔波；到1951年2月3日，恰巧又是荔波彻底剿灭匪患宣告胜利结束之日。以上两个二月三日，是荔波解放与剿匪斗争从胜利走向胜利的一首一尾，确是荔波各族同胞永远值得纪念之日。现就我当年亲临其境的前前后后追忆记叙于后。
一
1949年11月我解放大军经湘入黔。起初，一五二团受军部直接指挥，参加了贵定、惠水、广顺、安顺等地的解放。完成任务后，于1950年初回师黔南。一路横扫在摆金、平伐、龙骨里、凯口、大洞、西关、通州、克度、牙舟等边缘山区的反动残余势力。元月底二月初，经平塘、独山进抵荔波，随即又向黎平、榕江、从江等县挺进。
我们第一次进驻荔波是由西到东横穿而过的。1950年2月的二、三、四、五日分别在荔波县境内之甲良、方村、水利、旧县、水尧、瑶庆、茂兰、拉滩、佳荣、水维等主要村镇宿营。在过境停留的四天内，部队与荔波各族同胞各界人士广泛结交，得到县内各族各界的热烈欢迎，盛情招待和多方支持。回顾那段经历，时间虽短，但其情意却是深长的。首先，由于反动派血腥统治，长期在苦难中熬煎的各族人民一见到人民军队给他们带来了出头之日，无不欢欣鼓舞。他们主动运送粮草，修桥铺路，白天充当向导，夜晚火把照明，迎进寨，送出村。使部队深受感动，指战员们纷纷反映，这里虽是新区，但进荔波就象是回到了老根据地。经过几天的交往接触，既安定了民心，也鼓舞了士气。通过这次过境的良好开端，初步建立了军民鱼水之情。其次，一五二团进驻荔波继而解放东三县，是由师长闵学胜、地委副政委金风同志亲自指挥下进行的。随军同行的还有杜介厘同志带领的地方工作人员。就是说在过境时部队为荔波人民护送来一位好县长，为建立人民政府开创了条件。2月4日荔波县人民政府宣告成立。从此，荔波人民有了自己的政权。第三、在荔波境内，我军结交并扶持了在所解放区出乎寻常的多股新型群众武装——人民游击队，他们的领导人莫御、覃盛才、覃杰、潘文兴等同志主动向部队首长汇报情况，请示问题，交往亲密无间。当时游击队肩负着超出自己数十倍之敌的斗争重任。莫御同志率领的游击队在同谢世钦、杨体仁匪部作战中处于失利困境，连他的家乡宰便也陷入敌手，迫使他率部退靠荔波，离乡背井与匪周旋。潘文兴同志所部虽胜利解放了荔波县城，但歼敌有生力量不多，依然处在溃退之敌和隐蔽暗藏之匪的包围之中。因此，这次强大的正规部队过境进驻，在客观上起着壮大友军压倒敌匪，巩固游击队的作用。这之后，覃、潘到新政府任职，其武装人员改编成政府领导下的人民武装，坚持开辟地方工作与剿匪斗争。莫御同志随我军收复其故乡宰便后，毅然率队列入解放东三县的进军行列。第四、浩荡千军威武雄壮地过境，在广大群众面前展现了解放军的光辉形象和强大威力，特别是当地各界知名人士及少数民族的寨老族长等自然领袖，亲眼看到这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军威雄壮，士气高昂的人民子弟兵后，立即消除了由于敌人反动宣传所造成的种种疑虑和畏惧心理。不少人改变了摇摆态度，坚定了跟共产党走，为人民服务的信念。如我军在独山、荔波的行军中曾接见过的莫凤楼、莫伯丹、潘一志等老先生都是乡里乡外众所共知的知识渊博、声望很高并在当地享有很大权威的族老和前辈，在解放军带来的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政策的感召下，在解放军模范行动的直接感召下，他们坚决站在人民群众一边，抵御一小撮顽固分子的威胁利诱，支持乡亲们组织起来，拿起武器与匪决斗，鼓励自己的子女参加解放军，投奔人民政府，坚决站在共产党和人民一边。
总之，我军在首次进驻过境期间，军民建立了鱼水之情，开始创建了人民政权，巩固了群众武装，团结了上层人士。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心目中确立了在同反动势力的斗争中人民必胜的信念。在我军离开后的一年之中，荔波各族同胞紧紧依靠杜县长为主要领导的总共不到100人的人民政府，与一度纠集高达近万名的陈与参匪部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在那场生死搏斗中，荔波各族各界群众与人民武装团结一致，紧密配合，不怕挫折，勇于奋战，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二
前面回忆了一五二团在荔波过境进驻时的前后经过及主要感受。离开荔波后大约也是四天左右光景，我团一举解放了黎平、榕江、从江三县。正当我军与东三县人民共庆解放欢度春节之际，出人意料地在黔南地区重卷起一股反动暴乱的阴云，一小撮妄图死灰复燃的逃窜潜伏之敌，见我入黔大军主力外出配合川滇解放，省内留兵不足，就趁机发动暴乱。被其煽动纠集成伙的各路股匪四处骚扰，断我交通，截我补给，强占区乡，围攻县城，杀害革命干部和农民积极分子及开明人士，抢掠人民财物，一时猖獗至极。随着这一形势的急剧变化，遵照上级指示，在荔波县人民政府转移到独山的同时，一五二团也撤离了东三县，北上三都、丹寨、麻江、都匀等内地心脏地区投入第二个“淮海战役”——剿匪作战。
在转入剿匪作战的前半年，我们完成了追歼叛军，解脱区乡围困，维护干线交通，确保中心城镇与地师首脑机关安全等项任务。从1950年9月底，按照贵州军区东集团剿匪战略部署，集中优势机动兵力，划定片区分割股匪，施以铁壁合围重兵进剿。事先选定某一股匪盘踞的老巢为中心点，参战各部队首先在其四周拉开大网，进而步步逼近，在紧缩中层布兵设防，构成严密的铁壁包围圈。当主力部队向纵深攻击将敌击溃后，部队又随机适时分化，四处搜山捕捉散匪捉拿匪首。这样只须20天左右即可全歼数千人之股匪，净化开辟一片地区。我们一五二团在参加都、贵、麻和都、独、平合围战役后，在1951年元月，开始收拾黔南尚存的最大股匪陈与参匪部了。
1951年元月上旬，贵州军区前指在独山召开会议决定围歼荔波陈与参匪部。陈匪自称为黔桂边区反共救国军军政长官司令，在众匪叛乱期间，该部扩展到8000之众，境内分设7个战区，担任各战区指挥官的是原国民党都匀、独山、三都、丹寨、荔波等县的末任县长、县党部书记长等，实为黔南最大股匪。我军参加合围共5个步兵团13个营。军区前指命令一五二团合围中必须完成下列任务：一、将烂土合围中漏网的匪十七纵队司令王培忠压缩到我预定合围圈内一并歼灭；二、务于元月13日18时前构成北自水昂南至尧山岭一线的连兵包围圈；三、全歼李茂祯匪部；四、清剿开辟佳荣、茂兰、瑶庆及广西邻近两个乡的工作；五、尽歼合围线上可能迂到的突围增援之敌。
现将我当时所在部队一五二团一营执行前指命令情况，扼要记述以反映该战役的一个侧面。
元月12日深夜离开驻地烂土。为不惊动敌人，我营奉命沿榕、从两县及黔桂两省之交界线上包抄渐进。当主力奔袭三洞时，我营已绕道进达杨拱、板甲地区。13日踏上这次围剿最艰巨的行程——穿越月亮山。该山横跨黔桂两省边界，山高谷深，古木森然，灌木丛生，野藤盘绕，上下数十里不见人烟，坎坷不平的盘山小路，年久失修。我们时而迂到自然垮塌，时而迂上历史上兵战遗留下来的麓寨堵塞，加之那时适逢严冬季节，更是冰凌封山，寒风刺骨。一踏上山，部队就忍受着风雪扑面，寒气灌耳之苦。行进中还要拆除麓寨，修补塌方，挑拨杂藤，挖掘冰梯。就这样还是有不少同志滑落深谷。二连尖兵班在探索开路时，两名战士踩空失陷落崖，其中一人因盘挂在峭壁藤丫上幸免遇难，另一名却直泻万丈深渊，当即不见人影了。经过一整日与冰天雪地拼搏。到天黑才下了雷家坡，进入何家寨。为赶时间，在山上除溶冰解渴外未进半口食物，这时才命令各连在一小时内休息进餐完毕。晚八时许，全营集合作战前动员：首先扼要总结今天在月亮山上战天斗地，排除艰难险阻，充分证明我“人民解放军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队伍”。我们还要继续经受考验。现在已超过上级要求我们构成封锁线的时间，但这里距我营应到位置尧土岭还有七、八十里山。为什么说山不讲路呢？因为我们从何家寨开始直到尧土岭，山山都要构筑铁壁封锁线，所以，不论前面路程中有路无路，我们都要沿山布防挖工事，把陈与参匪部紧紧锁围在包围圈内。动员时，还着重说明继续前进中将可能遇到敌人阻击或突围股匪，一旦与匪接火，必须猛打猛冲，全歼冒犯之敌，以实际战果证明我们是能攻善守永远打不垮的队伍。动员后，我问：同志们听见没有？众答听见啦！有没有信心呀？众以更宏亮噪音齐答：有！随即命令：好，马上出发。二连在前，你连务必在天亮前到达尧土岭与兄弟的一三八团衔接形成包围。其他各连应严格按指定地点沿山布点设防。之后部队象一支强大火力推进的弹头，穿射在坑落、中寨、泥路、原塘、溢洞、尧土岭一线山头之上。元月14日晨6时与一三八团接头联防。这时虽超过规定到达时间3小时，但仍然在各部队向纵深匪心脏区发起攻击之前。
从13日深夜到14日，营部每隔几小时就从报话台上收听前指首长指示一次，而每次联系的内容几乎相同，一是再三追问核定我营到达尧土岭的准确时间；二是通报有一支股匪13日夜从我营预定防线突围到广西了，并多次提醒突围之匪可能有匪首陈与参。因此，我营当时承受着因晚点到达所造成贻误战机必遭“违令问斩”的严峻考验。这对几十年戎马生涯的指挥员来说心情也是沉痛的，虽任凭上级如何处置，但个人受处分事小，未完成任务事大。随营督战的团参谋长一再要求我们冷静，除指挥部队在构成防线上加强巡逻严密封锁外，同时要求各连查明其防线两侧在我军到达前有无股匪突围。约在14日晨4时左右，接一连报告，他们在防地不远处发现一山洞，洞内挤满了逃难百姓。通过佳荣人民武装带路支助进剿的同志向老乡们询问，查清我军到达狗场时，确有驻在预定防线上的数十名股匪向线外广西驯乐方向逃窜。
但人民武装协助侦察的同志多次核证陈与参等匪首仍然隐伏在洞塘一带。根据所掌握情报，一面迅速电告指挥部，命令部队加强警戒，严防陈匪突围，同时组织营部通讯班、医务、军械、管理行政人员近30人前往宜北追歼逃匪。15日在宜北西30里地带配合我四野部队全歼该敌，生擒支队长等匪首4人，经审讯他们承认属李茂祯部原来就住在驯乐，由于探听到大军已到才逃到宜北来的。
16日团主力部队攻占佳荣、茂兰、瑶庆后，又在大寨、拉江、罗寨、洞湖、立化构成防线，团参谋长直接带领精干武工队穿插搜寻溃匪。17日我二连一个班出击十二索与试图突围的百余匪交火，敌在我密集火力下丢尸两具，其余向洞塘方向狼狈回窜。18日，一三八团电告指挥部在洞塘山区发现陈与参等匪首。
20日团部于茂兰召集营干会议，通报合围以来全歼李茂祯匪部400余人，收降匪百余人。在防线两侧捕捉劝降零星散匪三百余人，共收缴各种枪600余支，直到25日友邻兄弟部队分别通报都堪、姚正华、朱鹏、陈与参、王培忠等匪首相继落网，合围进入尾声。
经过半个多月宣传发动群众工作，乡乡建立了农协会，拥有男女会员近万人，还动员200余青壮年加入民兵组织，将缴获的武器交给民兵以加强群众联防力量。28日先后在城关镇、方村、周覃、茂兰召开群众公审大会处决匪首。2月3日各部队奉命向荔波集中，合围以获全胜宣告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