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旻住得离我们不远，三站的路程，我们走着过去的。那时候是德国的九月天，算得上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晚上天黑得很晚，我们一路走回去天还是亮的。
在Hans家吃饭的时候从聊天中我得知她来德国一年多，马上要硕士毕业了，正在找工作。她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德国这两年经济下滑，失业率偏高。如果运气好就留下来工作一段，如果找不到就回国打拼。有个事情我觉得奇怪，一般人过语言关至少都要半年一年的，她怎么这么快就要完成学业了，也太厉害了吧。吃饭的时候本来想问，她哩哩啦啦讲了一大堆，没来得及插上话，大家的话题已经扯到千里万里了。去她家的路上我们边走边聊，就索性问问她，才知道她以前是学德语专业的，同时还拿了个法律学士，过来读的是法律硕士，因为之前学过德语就省了过德语关这个环节。
真羡慕她，我十分害怕这个语言入学考试，要是也能像她一样免考该多好。德语和英语还是很不一样的，想拿我的英语文凭说服考官给我免考应该不大可能。我一直不相信德语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德语好英语自然就会好，他和德国人说着说着就讲英语了，我总觉得他是在讲梦话。我只知道有人会说着说着家乡话然后又突然转说普通话的，不大理解这种现象，不过毕竟这还是在同一门语言里切换，将完全不一样的两种语言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动切换，这种事儿还没听说过。总之我还是不要做不用考试的梦啦，就是免考金牌掉在我面前我也不敢捡，我到现在听都听不懂。
成小旻住在一套公共公寓里，两层楼的房子，里面住得都是学生，厨房和洗手间是共用的。她的房间有些挤，摆得满满当当的，再插不下一件家具。我很好奇她摆在地上的一台传真机，就问：“你用它收传真？”
“是啊，我平常会收一些国内发来的传真。”
“你还在忙什么工作吗？”
“嗯，做点翻译什么的。”
“是嘛，这样的活儿好找吗？”
“得看，我在国内的时候跟他们就有联系，来了之后，他们也经常找我帮忙。”
“赚钱吗？”
“还可以吧，不过光做这个还不够在这里生活，我还找别的工打的。”
“这里其他的工好找吗？”
“最近不怎么样，不像你们在国内听说的，一个机会大家都抢着上呢。我现在打一个Nachtschicht(夜班)，还好有同事开车接过去，否则跑过去挺辛苦的。”
我出国前就很关心打工的事，上网到处查，有时候有人从德国回来探亲，碰到了首先问语言考试的事，然后就是打工。家里送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不想再从父母身上拿钱，我还许诺他们，在国外要赚钱给他们买大房子，虽然我知道爸爸妈妈只要我好就行，不会给我什么压力的。
出来前不久我在网上曾经读到过一个新闻，说是有个中国人在打工的时候和德国同事发生矛盾，对方很强壮的一个工人，在扭打的过程中，这位中国同胞不幸被掐死了。当时我真有点害怕，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已经上了一半贼船，下来不大可能了，只能告诫自己一切都要小心，凡是能忍则忍，在外面一定不要和人发生争执。这成小旻一瘦弱女生夜班都敢打，感觉德国好像不是那么危险呢。
像成小旻接的那种做翻译的工作我当然很想干，只是一个现在德语还不行，再说听她的意思机会也不多，我在国内没工作过，谁会找上我呢。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
－－哦，是你呀，快说，找我有什么事儿？
－－嗯－－她挺好的呀，怎么啦，嗬嗬，
－－这个不用你操心
－－是不是要我把电话给她啊？”
成小旻说话怪里怪气的，我基本上肯定是Hans打过来的。她把电话递过来，扬了扬眉，冲我邪笑了一下，说：“Hans找你，嘿嘿。”
我接过电话，听到是他的声音，他有点开玩笑似的说：“你们走了，碗还没洗呐。”
“噢，真不好意思，要不你放那儿，明天我回去给你洗了。”
“哦，那倒不用，我自己可以洗。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了宿舍主席，他说明天早上八九点就可以过去找他开门。”
“嗯，那我明天一早就回来。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了－－－嗯，那就这么地吧。”
“好，那我挂了。”
“嗯。”
挂完电话，成小旻对我一脸坏笑，我也忍不住噗哧笑了。
“Hans好像对你有意思呐。”
“谁知道。”
“你以前谈过朋友吗？”
“就算没有吧。”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让人觉得我没有任何经历似的，挺反感别人总把我当小孩子看的，但又说不出谎来。
“看你也像，一脸清纯，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没出声，对她挤了下眼睛，不想被人一眼看穿，只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我也很无奈。
“Hans挺不错的，学习算中国人里面最好的了，而且学得又快，才两年就过了两门专业的学位预考（相当也学士）。人也还好，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就是有点酷。”
“怎么呢？”
“这人打电话从来都是说完自己的话就挂的，不会多说一个字，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话讲没讲完。”
“是吗，还有这种人。”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已经被他晾到一边好多次了，一开始心里还觉得有点不舒服，习惯了就知道他是这么人。”
我想了想，自从跟Hans认识以来，他好像没有这么“薄待”过我呢，没觉得他对语言很吝啬的呀，是不是对我的特别优待啊，想着想着有点得意起来。
“他刚才找你什么事儿啊？”
“哦，说我们没洗碗就走了，还告诉我明天早点过去照宿舍主席开门。”
“不像他的风格呢，这么点事儿他一般不会打电话的，除非嘴巴里闲得没味儿找话说。我看他肯定是想追你做女朋友。”
“你真是三句话不离题。”我想把话题岔开，“你们家电视能看吗？我来德国还没怎么看过电视呢。”
“好吧，让我先来看看今天晚上放什么电影。”说罢捡起地上一本杂志查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