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论武之民族主义(六)

谈天说地 古往今来 历史人文 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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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谈到了南宋在崖山之战中灭亡,那个时候,南宋的抗元名臣文天祥在元军的战船上,亲眼目睹了整个海战的过程。

文天祥,严格的意义上来讲,不是一个武将,算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在南宋宝祐4年(公元1256年)中了进士,并在集英殿的廷对中,以“法天不息”的核心观念写的《御试策》被宋理宗钦定为该科状元。

文天祥的老师是欧阳守道,而欧阳守道则是宋朝理学大师朱熹的传人,因此文天祥本人算是朱熹的三代传人。而南宋的理宗皇帝又非常推崇程朱理学,因此君臣算是一拍即合,在文天祥的廷对中,贯彻的始终是程朱理学的基本思想。

因此这个算是中国历史和文化上的一个悲剧,在一个国家和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需要救亡图存的时候,皇帝和最出色的大臣,讨论的不是强兵之策(因为南宋如果不算是富国的话,全世界从古到今,就没有人敢称富国了),而是天道之理,和人道之修。

这个时候,一个民族似乎应该出现的是中国秦国的商鞅,或者是普鲁士的俾斯麦。就算是这样的铁血政治家没有出现,最起码也应该出现苏秦或者张仪那样的战略家。

其实就算是俺说的当北方游牧民族手中有了粮,其军事优势仍然表现在短暂的冲击力上。金国的南下战略基本上是两次,其实都被南宋的军民所挫败。当时有一个著名的战事,就是在南宋绍兴10年(公元1140年),金朝大臣完颜宗弼,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金兀术,撕毁合约,南下攻宋,在顺昌(今安徽阜阳)打了一战,企图从这里南渡淮河。

当时防守的南宋将领刘锜实行的是全民抗战的路子,男子备战守,妇女砺刀剑,为了背水一战,制止宋军出名的逃跑习惯,他还学项羽,破釜沉舟,把船只沉,断了大家过淮河的后路。

而这次战役的时间是在盛夏,金国的重铁甲骑兵在中午时分,酷热难熬,口干舌燥的时候,附近颍河水里,和城外的野草中间,又被南宋军民撒满毒药,导致金兵人马大批中毒而削弱了战斗了。结果就是刘锜以区区不到2万的军队,以少胜多,和其他的著名抗金将领岳飞、韩世忠等,遏制住了金兵的攻势。

另一次就是前面提到的海陵王南侵,也是以金兵大败而结束。

因此只要宋朝能够积全国的财力和人力,抵挡住金国和后来蒙元的短期凶猛的攻势,坚持打持久战,能够做到全面皆兵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外族灭亡。

但是要做到全民皆兵,一个民族必须有坚定的民族主义意识。而从文天祥的情况来看,当时中国的士大夫阶层的理念里,民族主义的意识并不浓厚。

当年文天祥被俘之后,从元太祖忽必烈以降,都非常渴望可以把文天祥劝降。因此押送他去观看南宋灭亡的崖山之战,其实是一种心理战。

看到南宋军的惨败和王朝覆灭,文天祥当然是悲从中来,当时写了一首44句的七言古诗,以表达“国事不济,孤臣天祥,坐北舟中,向南哭”的绝望心情。

这首长诗的开头四句,说道“长平一坑四十万,秦人欢欣赵人怨。大风扬沙水不流,为楚者乐为汉愁”。因此可以看到文天祥类比蒙元和南宋之战,似乎不是不同文化,或者不同民族的争战,而是相当于战国的秦赵之战,和楚汉之争。

在后面提到元军的时候,文天祥用的是“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气欲黄河吞”,“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北兵去家八千里,椎牛酾酒人人喜”,可以看出并没有带有强烈的民族意味在里面。

这里只要简单地将文天祥里面对敌方的描述,和更早一点,没有受到朱熹理学影响的南宋将领岳飞对比一下,就可以看出不同。在岳飞的眼里,金兵可不是北兵,而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蛮夷,其文化上的民族意识,显然要强烈得多。

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文天祥的人格完全符合儒家知识分子的理想境界。在南宋大厦将倾的时候,各地的地方势力和知识分子,要么考虑如何在蒙元新朝里谋个一官半职,要么如何考虑自己在地方上的明哲保身,只有文天祥响应了谢太后的勤王诏书,在元军20万大军的锋芒之下,召集了万人的乌合之众,试图抵挡蒙古铁骑。

有朋友劝他,你还是洗洗睡吧,以“乌合万余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文天祥回答道,“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几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义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社稷可保也。”

可以看出来,在文天祥的高尚人格中,有传统儒家“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有孔子的“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责任心,也有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品性,和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实在是俺们今天的为政者和读书人,应该学习的楷模。

在元世祖忽必烈多次劝降不果的情况下,甚至以中书省宰相的官位为许诺,都没有改变文天祥的信念。最后忽必烈见了文天祥,问他有什么愿望,文天祥回答,一死而已。于是从容就义于北京的柴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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