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10

        我越来越认识到,其实我从家里希望得到的,仅仅是爱而已。

        我的父母出生于战争年代,生活的艰辛、时局的不稳定使他们根本也没可能体验正常的家庭生活,所以到了我们这一代,他们仍然按照从小长大的模式来抚养我们。他们那时对家庭的理解,就是一个生存的整体。

         生存是第一位的。为了生存,他们贡献了自己的体力,自己的鲜血,自己的精神。其次又涉及到他们对我的期望。他们对我们有着更高的要求,这个要求的过程跟我的自我意志产生了冲突,我因此而痛苦。

        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没能从正面理解他们的爱,只能通过漫长的岁月,通过经历生离死别,通过我的记忆来温习他们的爱,重新理解他们。

 

      从南郊搬到西郊,我应该是4岁,而不是5岁。

      西郊是个苏联老大哥帮助建造的大花园,办公区是半圆形的走廊,就像一个美丽的大眼睛的上眼皮。走廊把十个栋串起来,这10个栋就像是10个长长的睫毛,伸向南方。

      从妈妈宿舍搬出来后,我们就搬进了办公区。我们家和小伟家曾经住过5栋。每个栋都有公共的卫生间,有没有厨房我不记得了。地板和墙围是木质的,走起路来“咣咣”响。每个栋都有后门,可以通向院子里。

      我记得1-2栋之间好像有个转椅,男孩子们总是把它转得飞快。我也很喜欢玩。可转得太快了,女孩子们就嚷嚷“停下停下”。男孩子还敢站在把手边,面对着外边跳下来。我从来没敢跳过。

      后院有石廊,其实就是水泥搭起的长廊,藤萝架在上面。孩子们喜欢在石廊上拴上草绳,下面拴好木板,坐在上面荡秋千。有的时候草绳折了,大孩子们就给接上。他们总是有办法弄出各种玩意儿来玩。

      有的人把藤条削了,弄成细细的笔在土地上写字。我那时候最想要得就是小铅笔的刀子。其实我对写字没兴趣。

      我哥和我攒过钱,放在一个玻璃罐里。我们有一次攒了6毛3,我哥决定带我消费一次,我很高兴,跟在他屁股后面紧着叫哥。我妈说我哥刚从老家回来时,我跟着妈妈叫他的名字。我妈禁止我,从那以后我就管他叫哥哥,我到现在也没改了口。

      我很高兴地跟着他出了厂区北门,顺着小马路往东走。快到大马路的地方我们过了小马路,到了小卖部。

      那个小卖部有很宽的玻璃,从外面看里面清清楚楚。我进去后东张西望不知道买什么好。我哥哥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给我们两个人买了几杆绿杆的中华铅笔。我认为花杆的好看,他说花杆的不结实,容易折。还买了糖果什么的。我特兴奋。

      当时建宿舍楼,应该是住宅公司统一规划的。我们后来搬出了厂办公室区,从北门出去绕一个弯,到宿舍楼区。新楼还没建好,两个家庭必须挤在一套房子里。

      我们家跟王连生家挤在一起,阳台冲东。我们家在北边那间,他们家在南边那间。我们共用一个卫生间。我很喜欢通过阳台串到他们家玩,他也喜欢跑到我们家来。但是大人们不允许,就把阳台门插上了。

      王连生后来改了名,因为孩子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连举”,是红灯记里的叛徒的名字。我跟他一样大,老在一起玩。

      有一次我们去找他妈。他妈好像在食堂工作。我们路过胡萝卜地时起了心思,要挖胡萝卜。我们俩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匍匐前进,拿胡萝卜秧子当掩护,以为大人看不见呢!

      我们都挖出来了,被大人发现了,把我们叫到食堂训了一顿,问我们为什么要偷东西。我们只好说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次,好像是王连生的妈妈给我们从大酱缸里捞出个萝卜来,切来了给我们吃。我印象中一点都不好吃。

      我哥知道了这件事老打击我。他大概认为他有教育我的责任。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干这种没谱的事。

      我们厂的东边紧挨着化工一厂,只隔了一道墙。化一的南边有个果园,是解放军某部队的。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就拉帮结伙去买桃,一两毛钱可以买许多。

      他们出的扁桃很脆很甜,是绿色的,带点红。

      还没到收获季节呢,院里的男孩子就绷不住了,跳过去摘桃,被解放军养的狗撵得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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