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场 春 雨

巴黎文学杂志由陈湃先生创办于2000年。是巴黎中华文学社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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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 徐汕


每当阿汕开车路过巴黎美丽城Belleville的时候,总不自禁地瞄一眼那间他多年前曾经经营过的小店。阿汕干过不少行业,最虚度光阴的就是那段日子。当时他经营的是家服装店,小得很不显眼。服装生意是一门靠天吃饭的营生,其脾性就像天气的孪生兄弟,使人捉摸不定。有天午后,阿汕独守着店铺,眼见清闲,便闭目养神起来,这已是他的一贯作风了。也不知何时,外面已飘起了蒙蒙的细雨。老话说春天孩儿面,说变就变,还真是有道理,那是个春情泛滥的季节。 

雨,起初是柔柔的下,宛若少女踏春的步履,轻盈而飘逸。但不久就欢快而奔放起来,好似踩着踢踏舞的节奏,只眨眼工夫就湿润了整条街道,连橱窗上撑出的那顶布篷也未能留住一方净土。似众多好静的人一样,阿汕也喜欢下雨的日子,沥沥的雨声湮没了都市的喧哗,于人一种难得的清静。他还喜欢“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意境,喜欢那“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感触。可作为一个商人,尤其是像他这等小本经营者,真不该有此高妙的雅好。眼瞧着街上的人迹风吹雨打去,那店仿佛成了一座无援的水中孤岛,自然孤岛主人的阿汕也只有继续闭目养神一途了。

期间有个哥们进来,显然是避雨来的。阿汕的店只经营女装,斗大的字体橱窗上大模大样写着。除了阿汕自个身上穿的,店里是绝对找不出男性用品的,即使中性点的也没有。所以阿汕当时就看破其醉翁之意,只是没点破,他拿冷眼瞄那哥们,因还不能排除哥们替家里女性买件礼物的那一丁点可能性。只见哥们一番磨蹭,带给阿汕的果然不是买卖,而是一身抖下的雨水。临走时竟还扯倒了一块竖于门边的告示牌,那是特为门口的台阶而设的,上书:Attention à la marche (小心台阶),然而每次跌倒的却总是它。

小店本是夫妻档,只因阿汕的妻子总有十足的理由去光顾别人的店,他一夫当店便成了常事。店内虽不售女性贴身衣物之类的用品,但光顾的十有八九是女士,这在招待服务上让他有了诸多的顾忌。为了避免予人毛手毛脚之嫌,阿汕常常是从顾客选样,试身以至付钱成交都没有离开过柜台后的座位,顶多是远距离抛些美言赞语过去,十足超市的经营方式。他妻子总认定这是种懒惰行为,阿汕不肖反驳。可是为了那块老出事的告示牌,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座扶起它,以便当某个大刺刺的顾客不慎一脚踩空台阶而面带愠色时,他能借重它来为自己开脱些过失。

店外,雨越下越大。早已不复初初那  润物细无声 ”的温柔了,唰唰声撒豆似的敲得地面直响,像是在鞭笞着这物欲横流的世间,表现出一种泼妇般的泼辣和难缠。阿汕于是欣庆能置身这雨外了。经验告诉他,此番光景是不会有买卖上门的。有了前头的醉翁之鉴,也为了断绝所有醉媪的可乘之机,他决定暂时来个“东主有事”,关门大吉。就在这一念头刚冒出欲付行动未行动时,阿汕被眼前一突如其来的情景给震慑住了。他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好象刚从水中捞上来的女人,紧笼着一阵应门而至的雨雾。阿汕一下子傻掉,平时总自诩临危不乱的他竟不知所措。还好那女人没有深入腹地的意思,大概也知道自身的带雨量足以在店内的地毯上开出条水路来。说实在的打开门做生意本无拒客的道理,拒客行为一不小心总跟烦人的商业歧视沾上关系,而且生意场上往往是最不起眼的客人才有大手笔买卖的惊人之举。无奈之中阿汕有些欣慰,对她的自知之明心存感激,而且还发觉她也是位亚洲人,有张虽不很年轻却仍透着秀气的脸孔,宽坦的额头上正散落着几绺湿漉的长发而显得几分狼狈。

  Bonjour, je peux vous aider ?(是你好,有何效劳?的意思)  阿汕职业性地招呼,旁人断难判出其语调的好恶之别。那女人有点发窘,讲了一句大概是英语什么的,见阿汕也发窘,就笑了。她忙做了个撑伞的手势,阿汕于是就恍然了。以她目前的情势确没有什么比找伞或找地方躲雨更当务之急的了,可惜不论是哪一种意图,都找错了地方。一是小店铺非避雨之所,二是店里从不卖伞,阿汕下雨天外出十有八九也是冒雨前进,只是这么大雨打死他也不出去的。

为了表示他的爱莫能助,又因语言的隔膜,阿汕便充分发挥了洋人们惯用的摇头,耸肩,摊手这三位一体之动作,加上嘴巴里连声的No No,相信足以否定所有的可能性。女人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但黯然的眼神掩饰不住诸多失望之情。见她稍一犹豫就闪到店外的布篷下躲雨去了,那是公共地界,与阿汕无涉。但他却突然有些懊恼没有弄些伞来出售,利人利己。

自入春以来,如此豪雨阿汕还是头一回遇上。那布篷本是用来遮阳的,兼挡一下毛毛雨还能胜任,一旦到了这状似倾盆的危难关头便自顾不暇了。阿汕望着风雨飘摇中的布篷和瑟缩其下的这位东方女子,油然有了恻隐之心,而生意人本就讲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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