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倒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其实多半是他自己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撑住安澜站起来的,但是,很显然他跌得不轻,因为他右脚无法站立,只能用左脚金鸡独立着,安澜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他摇摇头说:“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上次我比赛场上被人撞伤,一个脚趾骨裂,那种痛和今天的痛无法相比。”安澜又问他住在哪里,他原来就住在安澜住的那个楼的楼上。
安澜收拾好他的书和书包,帮他背着包又推着他的自行车,同时还想怎样能扶住他一只脚慢慢走到他们住处的那栋楼?可是安澜无法双手推车的同时再腾出手来帮他,他试着用单腿往前跳了两下,那个样子让安澜忍不住“噗哧 ” 一声笑出声来,他站定回头看向安澜,安澜赶紧收起自己的的笑容,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单脚青蛙跳,跳不远的,跳不回到住处去。”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桀的光亮,张开一只胳膊冲安澜说:“你介意吗?”安澜没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眼神告诉了他她的疑惑,他笑着说:“麻烦你临时做一下我的拐杖!”安澜才明白他要我走过去,让他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安澜两只手便可以推着自行车,身体又可以支撑他往前走。
按理说,她和他素昧平生,他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虽说他们不是生活在男女授受不清的年代,可让他一个陌生大男人搂住她,安澜心里怎样都不是很愿意。但是,转念一想,她欠他的,他为了避免撞上她,才转了方向自己撞了大树,她又怎能不感恩图报呢?安澜于是潇洒地耸耸肩头,仿佛是给自己一点鼓励,推着车子走近他的身旁,他毫不犹豫一下就环绕住了她的整个肩头,长的小巧的安澜在人高马大的他臂弯里,犹如一个孩童般的有点滑稽,但是他们终于可以一步步慢慢往住处挪了。
一边走他一边告诉安澜他名字叫乔治,从美国南部的路易斯安纳州来,读得是政治学,大学三年级学生,他比她小了整整三岁。
介绍完他自己,他开始发问:“你的口音是从哪里带来的?”安澜好笑他不直接问她从哪里来反而问她的口音,于是也捉挟地回答:“你猜!”安澜心里同时在想他若把她猜成日本人,她就什么都不跟他说了。他说:“我猜你是个中国瓷娃娃!”算他走运!安澜笑着回答:“我是中国人,不过不是瓷娃娃!是个 …… 是条‘毒蛇’!”安澜开玩笑地把自己的属相说了出来,他哈哈大笑:“原来是东方古国游来的一条美女蛇!怪不得一见面我就被咬了一口!完了完了,我的上帝,还是有毒的,我还活得过今晚吗?”他的讲笑让她也被感染,他们俩都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他们住处的小楼已在眼前,那是一栋三层楼的老式夏威夷的公寓楼,没有电梯,在楼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扶手的水泥做的空心楼梯。他们站在楼梯前都不说话了,安澜在想他说的 301 应该是在三楼,他单腿跳上三楼好像不大可能,她给他当拐杖撑到三楼,恐怕也要被压成侏儒了。他也似乎低着头在想什么 . “我 …… ”他们抬头几乎同时开口说这个字,安澜停住让他先说,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个同屋,可不可以借你电话打给他,让他扶我上去?”安澜暗暗松了口气,本来也是想问他要不要站在那里稍微等一等,等看到有男士经过再请别人帮忙,这下好了,安澜赶紧说:“当然可以,我住在 105 ,就在这里!”我们其实就站在安澜的公寓房门不远处,安澜打开房门,开了灯扶他走了进去。
乔治一通电话过去没有人接,有点为难地说:“大概他还没回来,他在披萨店打工,一般十点左右才回来。”安澜看看钟才九点差五分,便对他说:“那你坐一会儿,等一下吗!”乔治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同时“噢”地怪叫了一声,安澜这才注意到他那只好腿的牛仔裤膝盖上有泥迹还有隐隐的血迹,安澜于是过去让他卷起裤腿,他的膝盖破了一大块皮,皮边缘的血迹都有点干了,中央破皮的地方还有点渗血。安澜转身取出临出国前她老爸帮她预备的急救包,拿出消毒用的棉球纱布还有碘酒,对他说:“会有点痛的,你忍住点儿。”安澜沾着碘酒的棉球刚碰他的伤口,他就深深吸了口气,安澜停了手:“很痛吗?”他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儿!你继续 …… ”安澜一边快手快脚地消毒清洗包扎一边解释:“不弄干净,发炎了就麻烦了。”等她一切弄定,又帮他把两只腿都放在沙发上翘高,安澜洗手兼收拾东西,乔治好奇地问:“你怎么像个小护士,有这些个东西?” “我爸爸在中国的一家工厂的医院里做医生,我来美国时,父亲为我准备了一个急救包 …… 不过,你明天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
十点过后,乔治又打了次电话给他的同屋,还是没人接。他对安澜说他也许可以慢慢间断地蹦回到三楼去,安澜说没关系,反正她要看书复习,不介意他坐在那里。他于是也取出书本,他们一个半躺在沙发上,一个坐在书桌前都安静地看起了书。
近午夜十二点,安澜复习预习完毕,伸了个懒腰,听到轻微的打鼾声,这才蓦然想起屋里还有个陌生的大男生,转头一看他早已进入了梦乡,书倒在一边,头歪在那里,脸上一片安宁平和。这可怎么办?安澜不知道该不该把沉睡的他叫醒,又不知道他同屋的电话号码,这深更半夜的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她正想轻轻推醒他,他的鼾声加大,安澜吓了一跳,赶紧跳开又坐回到书桌前。
百无聊奈地看着沙发上的他,发了会儿愣,安澜终于决定算了,她豁出去了,人家为她流了血,她就牺牲一个晚上睡眠吧。
安澜拿出汤姆和伊婉的那两封信,又细细研读了一遍,然后开始给汤姆回信:
陶诚雨,
收到你的信,我真高兴。在异国他乡,每天最期待的无外乎能收到一点国内亲朋好友的信件和消息。
其实,我的留学生涯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浪漫,我甚至可以说是很无聊的,每天两点一线学校和住处的来回跑,我倒是满羡慕你如今能够轻松的坐在办公桌前,一杯茶一篇稿,那原是我所喜爱做的事情。
我很吃惊但也不是完全意外伊婉离了婚,因为之前她没跟我提过此事,我也知道她心里早已不再爱她的丈夫。
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来得快去得快,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
写到这里,安澜写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爱情失去了信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谈论所谓的爱情的不长久性,安澜想一把把没写完的信纠成团,刚触到信纸发出一点声响,躺在沙发上的乔治翻了个身,她停止了毁灭这封没写完的信,又坐着发了一会呆,继续写下去:
伊婉就在这几天将要抵达美国,目前为止还没有她的消息,放心,我会安慰她的,并向她转达你的问候。
也祝你新年愉快!并请向教授转达我的新年问候!
待续 结四次婚的女人 小说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