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对拜（二）

张兰靠在车窗边上，有些好奇的望着窗外离别久远的国度的变化．母亲于风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从张兰小时候起，于风就喜欢捧着张兰的手仔细地看，数她手指头上有几个簸箕和斗，甲面上有多少个小太阳，以及手掌上纹路的走向，以此来揣摩女儿未来的命运如何．女儿的手从小就白白的，胖嘟嘟的，许多相面的人都说女儿是富贵命．如今这白皙的手上，左边的无名指赫然戴着颗白金石头．

＂这有一克拉吧？＂于风轻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把张兰的手指凑近了看．

＂嗯，还不止，花了黄艾三个月的薪水．＂

＂真有那么多钱啊？那小子抠门的跟什么似的．＂于风不以为然，轻声哧道．

＂那小子＂是指黄艾，于风第一次听到黄艾这名字时，问是什么艾，＂艾草的艾．＂张兰答道，＂怎么那么像中药名？他家开中药铺的？＂别说，还真让于风猜着了．黄艾家里是中医世家，上面还有个姐姐叫黄莲，这一个艾草，一个黄连，倒也配对．黄艾的父母移民到美国后，在东部的小城镇又开了家中药房，生意不好不坏，也算小康了．张兰刚跟黄艾认识的时候，是经媒人介绍的，黄艾的父亲黄良看了张兰的名字，说道：＂这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个草字头，繁体字便是蘭，跟我们家的小艾名字还挺配的．＂

张兰看到母亲嗔怪，连忙撒娇的往她身上靠靠，＂哎呀，他那段时间为攒钱买订婚戒指，可费老大劲了．＂

＂嗯，回家我可要好好看这钻戒值不值钱，你知道不光看克拉数的，还有切割面，纯度都要看的．＂于风轻声说道，又小心的将戒指上凸起的那块石头旋到女儿手掌心．＂你回国还戴着这个戒指到处晃荡，现在治安很不好，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回家摘下了啊．＂

张兰奇怪地看了母亲一眼，又把石头旋上去．＂藏起来！＂于风急急的动手又把那石头旋回张兰手掌心的位置了。

张兰心里有些好笑，又不是《色戒》里的鸽子蛋。不过，这块小小的石头，还是让她曾经兴奋了好一阵子。黄艾那天笨拙的求婚，让她大声嚷嚷“Ｉ　ｄｏ＂的同时，蹦起来的时候，一下磕到床沿，蹭破了腿上的一块皮，那也算是爱与痛的见证了。

车子终于晃荡到火车站，一下车，又是各路大巴招揽生意。“小姐，是不是去南京啊？告诉我们你去哪。”“常州的车子，这里的哦！”“无锡的无锡的，赶快上车的来！”张兰一抬头，便有各式的口音冲她吆喝，“我坐动车啦！”她一边挥挥手，一边突破重重包围，拎着箱子和父母汇合在一块。手上的钻戒此时也不敢显摆了，只是掌心里感受着那小小石头的硬度。

从上海坐动车到Ｎ市，中间不靠站的话，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当火车终于停靠在终点站，张兰对自己说：“我真的回家了。”接着又随着父母在站台等着出租车，出口处那儿有很多招揽出租车生意的。父亲张方等着妻女过来的时候，有个男的问：“啊要打出租啊？”于风看了赶紧把张方拉到旁边，低声说道：“都是黑车，我们在那边等着就行了。”

出租车站台上，人们还是很有持续的排着队，本身空间就不大，空气里满是烟尘的味道，不一会儿，旁边就围上卖地图的，拿着瓷缸子讨钱的。张兰倒是好久没看到这情景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却不巧跟讨钱的对了眼，对方立马悠悠的将瓷缸子伸到自己眼前来，让张兰一阵发窘。

一家子终于排上自己的出租车，张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习惯性的系上安全带，却被司机奇怪地看了一眼。“到龙江哦，你从那个模范马路的隧道穿过去！”一上车，于风就冲司机嚷嚷。司机什么话也不说，开出了火车站，就在车水马龙中飞快的穿行起来。张兰坐在前面，觉得自己宛如玩疾速飞车。有好几次，感觉车子快跟前面车子撞上了，却又巧妙的擦肩而过。好几辆车子堂而皇之的横跨双车道往前行驶。张兰有点不安，不由自主地又抓住右上侧的护栏，开始说道：“师傅，开车小心点吧。”司机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急拐弯的驶入隧道。“兰兰，看看变化大不大？”张方在后面问道。“嗯，的确是大。模范马路都拓得这么宽了，隧道都修了。”张兰点点头，在车上看到这曾经熟悉的城市掠影，已经让她有些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