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场雪(二)

心如止水是一种境界,一种修炼,也是一种无奈与苍老。不管年龄多大,经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总是希望风儿吹过,带起片片涟漪,涌起层层水涛,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那沉淀水底的淤积尽情宣泄...
打印 被阅读次数

今天一早起来,雪住了,天晴了。这是到莫斯科后,第一天看到天空,天空的颜色比在北京看到的蓝天略微有些发深,万里无云,真是好天气!莫斯科有很多尖顶建筑,并不一定是教堂,虽然雪很大,但陡峭的侧壁让雪很难停留,很多屋顶都用金色装饰,衬着淡棕色的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壮观。

 

其实,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那些先人们留下的建筑,放在天地之间,都比所谓的现代建筑要好看得多。那个时候,人们对天地是敬畏,对自然是顺从,造出来的东西都是取形于自然,西式的尖顶造型模仿的是高山,中国的古塔和挑檐阁楼效仿的是大树,这样的建筑对周围环境是一种点缀,虽说不能完全溶于自然,但已做到了最大的可能。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新材料的不断出现,人类开始挑战自然,再加上个人私欲私念的膨胀,现代建筑追求的是怪异,夸张,奇特,每个建筑上面刻画的是设计师和投资者的个人痕迹,没有人考虑这个建筑与周边的环境是否协调,更加上功能,成本,利润等等的因素,使现代建筑变来变去,都逃不出简单的几何图形,放在哪里都是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到美国虽说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可是丝毫没有美感,巴黎的新区老区,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从东京到奈良,那种心境的转换,每个亲临其境的人都会有很深的感受。

 

北京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搞了一个十大建筑,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标志性建筑,初到北京的人想看全这十大建筑,往往是很难的,驱车转来转去不见踪迹,因为这些建筑已经融化在老北京的建筑群里,没有特色就是特色,绝不破坏老北京历史形成的格调,是设计师必须遵循的准则。现代化的建筑一年两年就可以建成,几千年形成的沉淀,破坏了,还会有吗? 好在中国不乏古城,北京毁了还有西安。

 

北京去年也搞了一个新的十大标志性建筑,这些建筑,随便开车一转,很远就可以看到。单个看,各个气势非凡,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可是放在天地之间,它们美吗?随便举几个例子; 奥林匹克体育场、国家大剧院、中央电视台新址,这些建筑的正式名称除了在新闻报道中用,老百姓,特别是北京的老百姓,很多人都不知道,如果提起;鸟巢、蛋壳、大裤衩,那就人人皆知了。

 

我并不是那种只念旧,不喜新的人,更不是反对新科技和现代化,只是想提示一下对自然应有的敬畏,对自己的历史和文化要有些尊重,老话讲;“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违反自然规律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破坏天地间的美感,会让人得不到陶冶,而心生丑恶。不能唱着“ 走进新时代” ,越走越迷茫。

 

楼下的积雪有一尺多深,已经落上了很多车辙脚印,真后悔没能起得更早,看看那不带任何痕迹的一片洁白。有机会,错过了,有时就是一生的等待也不会再来。

 

今天的计划是去莫斯科大学,对莫斯科大学的向往来自幼时读过的一本趣味书籍。书上讲;“世界上单体建筑房间最多的是莫斯科大学的主楼。假如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从第一天起放在这栋建筑的一个房间里,其后,每天换一个房间,等到所有的房间都用完了,这个孩子走出这栋建筑时,他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

 

去莫斯科大学可以乘地铁,离我住地最近的地铁站叫“Sogan ,听起来怎么也不像俄语,到是与日本话相近,所以很好记。别的车站什么样我不知道,这个地铁站在地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可以说,就是一个简单向下的斜坡甬道,甬道不是太宽,两边都是卖各种读物的书摊,走到一定深度,上面开始有盖子, 顺着甬道传来很好听的音乐声, 曲调很熟悉,应该是舒伯特的哪首曲子。在地铁站真正入口的外面有五个年轻人专注地演奏着,手风琴手坐在一把椅子上,其他四个人站着,一个黑管,一个大管,一个萨克斯,还有一个加了弱音器的小号。演奏水平很专业,我多少会拉一点儿手风琴,所以比较专注地看了一下手风琴手的左手键。听完一支曲子,我在地面打开的琴箱里放上零钱,一步三回头地向下面走去。浪迹天涯,以艺谋生,曾经也是我的向往。

 

莫斯科的地铁站是我见到的地铁站中最具韵味儿的了,说不上先进,厚重的大理石柱,雕刻精美的护栏,弧圆的穹顶,说不上明亮,但是十分宽敞,没有丝毫的憋闷感 ,特别是红场的转换站,上上下下一时让人找不到北。车厢里人很多,但不是那种拥挤,大部分人都在阅读,显得很安静。我听不懂俄语,只能每到一站,努力地辨认外面的站牌,旁边一位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子看出了我的困惑,示意我,看看能否帮上忙,我急忙拿出朋友帮我写好的站名,那位男子看后,拍拍我的肩膀,指指自己,又指指我,意思是还有很远,到站他会告诉我。 悬着的心一下放松许多,除了那句俄语的“谢谢”  又想起来几个单词;  打瓦立士,哈拉朔。”   听到我怪腔怪调的这句话,周围的人都冲我会心地笑起来。是呀,两个国家有着相似的经历,“同志” 这个称呼而今都显得有些遥远。

 

莫斯科大学的主楼其实是五栋建筑的联合体,中间一栋高高的典型俄式大楼,四角各有一栋较矮的塔楼,中间用通道式建筑连接起来,组成一个整体,四四方方十分对称规整。整个占地面积确实很大,沿着这组建筑的外围墙,有公交汽车转着运行,应该是每一面设一站。进到主楼的大门,里面并不向外面那样宏伟,显得十分压抑,很不舒服。一下连数数房间的兴趣也没了。所以向往,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难尽人意,生活也是这样,每日的琐事有很多无奈,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小说电影里的主人公或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幸运幸福和多彩的,而自己的生活总会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足,新德里大街上电影院的广告词就是“ 现实生活是乏味的。”


 

看看莫斯科大学的心愿一了,立时感到有些饥肠辘辘,顺原路返回到莫斯科红场,这也是我在莫斯科的坐标点。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我总会先找好一个自己的坐标地点,把从这个点到住地的交通路线弄明白了,这样基本上就不会找不到自己的住地,也不用四处打听道路了。 我喜欢用当地的公共交通工具,不喜欢乘出租,这样你可以更好地了解这座城市,贴近当地的生活。

 

红场上的积雪基本打扫干净了,拉雪的大卡车还停在克里姆林宫的角门口。今天不是开放日,游客不是很多。我穿过广场,来到那家大的购物中心门口,有两个卖雪糕的手推车,周边很多人在吃,冰天雪地吃雪糕,太有情调了。赶紧掏钱买了一个,应该叫“雪糕卷” 才对,样子和国内的蛋糕卷一样,是用双色的雪糕片卷起来的。托在手里,咬了一口,“真是太好吃了!” 没有一丝凉意,浓浓的奶香,有一些淡淡的香草味,软软的,柔柔的,好像还有一些暖意, 写到这里,口水已经在嘴里要流出来了。

 

本以为能在购物中心内找到餐馆,从头走到尾,都是卖不能吃的东西的,严格地说,这个地方是一条带顶子的购物街。很多商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店里面却只有十来个人,甚至更少。仔细观察了一下,原来门口有类似保安的人员把门,出来几个人,再放进去几个人。这种售货方式到是很有意思,很佩服门口排长队的那些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耐心。

 

莫斯科的建筑很均衡,既没有十分现代化的摩天大楼,也没有十分破旧低矮的棚户区,主要街道都很宽敞。虽说是冬天,你仍会觉着这里的绿化不错,黑压压的树枝衬着白白的积雪,北方就要有北方的味道,天寒地冻,要的是一种雄浑。北京的绿化现在搞得四不像,说不出有什么特点,不知谁出的馊点子,在北京到处种银杏树,种冬青和小叶黄杨,这种树在北京自己过不了冬,要全部用防寒布盖上,冬天的北京惨不忍睹,到处都像打了补丁,千疮百孔,谈不上一点儿美感,原有的那种大气威严,给人力量的感觉荡然无存。

 

北京的古树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那种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到处都是,一到春天,满城柳絮飘飞,槐香阵阵,高大的白杨树挂满暗红的蓉穗,几百年的老枣树,那坚硬如铁的枝杈上吐出嫩嫩的绿芽,更不用说榆树,香椿树给家家户户饭桌上带来的欢乐了。秋风一起,满城金黄,是北京最美的季节了。除了天坛地坛和一些古刹庙宇的松柏外,不管哪个树种,初雪一降,都只剩下光突突的枝杈,这种寒风中的萧杀,是有别于红花绿叶的另一种美。美不见得就是色彩斑斓,美不一定非要五光十色,纯净是一种更大的美。现在的北京装点得小家碧玉,扭扭捏捏。长安街林阴下,漫步着幸福的情侣”, 闻捷在其著名长诗《我思念北京》 中的这句话,但愿不要真的成为永远的过去。宽阔的长安街,如今除了铁道部门前的一排白杨可以成荫,幸福的情侣们只能在烈日炎炎下流汗了。

 

越是急着找你想要的,越是找不到。吃了一个雪糕卷,带得胃里抽得厉害,恨不得抓几把雪塞进肚里。冬天的莫斯科,临街的大门都关得死死的,显得又厚又重,再加上看不懂俄文,根本不知道那家是那家, 满街乱窜,就是找不到餐馆。好不容易看到有个人从街角的一个门里出来,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缸子,我三两步走过去,用手对着嘴比划了两下,对方点点头。

 

进到屋里,人还很多,满屋子热气腾腾的,总算找到个吃东西的地方。我自觉地站在队尾,前面有七八个人。定下神来,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屋子不是很大,最多三十几个平方,沿着墙面安放着大半圈独腿的长条桌,桌面都包着马口铁皮,没有椅子凳子,吃东西的人都在站着吃。屋里的另一头,有一个三米左右的长形玻璃柜台,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放的吃的,“太简单了!”  只有两种东西,一堆红肠,一堆面包,别无选择。

 

我要了两根肠,四片面包,面包片很大很厚,有点儿像哈尔滨的“大列巴”面包,或者确切地说,哈尔滨的“列巴” 面包是学这里的。我端着一大杯免费送的劣质咖啡,挤到一张长条桌上。与桌上的人相互点点头,就算招呼过了,我把东西放在桌上。桌子很高,差不多到我腰上,桌子的一角有一个四方的凹槽,里面放着普通的食盐,吃的时候,用手捏一点儿盐散在面包上,“还真的很好吃。” 俄罗斯在欢迎来访的各国政要时,有一个仪式,就是由少年儿童或年轻姑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面包和盐,政要们都要掰一块面包沾点儿盐吃下肚去。面包和盐在俄罗斯被视为非常珍贵的东西,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为平常、十分便宜的东西。他们以最平凡和最基本的东西款待贵宾,表现的却是最高的礼遇与崇敬。平凡即伟大,在这里是最好的体现。

 

由于语言不通,又实在饿得厉害,我狼吞虎咽地只顾自己吃,没太注意周边的人们。很快一顿简单的午饭连渣儿也没剩,觉着到了晚上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哎呀,不好!” 突然想起来,早上出来时,带骨肉还坐在炉灶上。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