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国门的诱惑:介绍对象的故事 2010-02-08 06:21:56 BY 老哥XD
浏览文学城的绝大部分网友人在国外,应该都先后经历过走出国门的诱惑吧。文学城民思路花雨在她的旅记中说,每一个出国的人都是因为有一个理想,或者什么其它原因而导致出国。尤其是在90年代走出国门的人们,都领会过那种诱惑在自身和周围掀起过的层层涟漪。
小蔡的同学在学期间公派赴美读Ph.D,暑期回京,托人火速介绍对象,成婚,带回休斯敦。消息一出,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校。说媒的人流汇成了洪流,汹涌澎湃到小蔡的面前。
小蔡胳膊肘自然向里拐,将第一个说媒的名额给了我们共同认识的时牧榆。牧榆他夫人任教的学校以大本单身女青年居多而闻名,难能可贵的是像美女冰冰者不少,像超女宇春者不多。
Ph.D回京期间忙,美国书贵,他白天去北图复印参考书,应付市人事局和留学基金委各种留学人才座谈会,晚上来自同学和亲朋的饭局一个接一个,为省时间,他提前来宿舍踩点认门,忙得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去。
Ph.D赴美钻研两载,没养成剃须习惯,年纪轻轻像小蔡的二叔,容貌描写起来很费笔,因陋就简地说,胡子拉碴,长短粗细走向不一,喉结过大呈双核形状。
抵不住走出国门诱惑的女孩儿相继来宿舍见Ph.D,小蔡约我起早洗漱打扮更衣,换上蔚蓝色衬衫,去他宿舍帮他拎开水,开录音机播梁祝,坐窗前书桌两端观风景饱眼福,盘算着能否借机捞根稻草。
求见的女孩儿里,有位学理工的,脸像成方圆,准佳丽。那天早上她随牧榆的夫人一进屋,见小蔡和我,脸先腼腆后发光,普照过来一种只能以诗解读的表情:跟谁不要紧,只要欧美澳,若为出国故,你俩皆可挑。等牧榆夫人介绍我俩一个是Ph.D的同学一个是Ph.D的同学的同学之后,她的表情便回落成了空室无人姿态,放下矜持脱下外衣,卷起袖子弯腰伏在倒满热水的脸盆上认真地洗起脸来,洗得扑扑扑、哗哗哗地。洗毕,打粉儿、抹油儿、补色儿、涂红……也不再往我俩这边多瞧一眼,好像我俩是泥塑蜡人。早上拎6支热水壶时被铁丝提手勒出的血痕,还在我俩指关节上隐隐作痛。
Ph.D比约定晚来半小时,进屋,表情深沉严肃地对女孩儿点下头,再摆下头,女孩儿就谦谦虚虚地跟他出去了。后来从牧榆夫人那里听到的反馈是,Ph.D对女孩儿说出这样一席话:可不要一门心思为出国才找我噢,出国后也不要像有些女孩子,只图自我设计,不学烹调手艺,语言过了关就去读学位,读完了硕还要读博,读着读着有的还和洋学友洋教授读到一张席梦思……你应该首先奠定对我的感情基础哦,想好即使我不办你出国,即使我学成回国,你也要经得住考验,要在思想上把出国的事摆在次要的地位……
听说这女孩儿敢对Ph.D表示不愿意,我俩来了精神,请牧榆问她老婆稻草可否捞得。牧榆夫人过两天传过话来:你俩没戏!人家女孩儿年方三八二十四,还是春天里一棵小白杨,离稻草且远,况且人家表过态,就算变成一根稻草,死活也要找片外国肥沃的草地栖身。
走出国门的诱惑持续发烧,在整个90年代里曾演变出沿海地区集团偷渡十年狂潮。后来,轮到我要出国时,有幸也被卷入到被人排队张罗对象的涟漪中,亲历了在座很多哥们儿姐们儿们也都经历过的形形色色妙不可言的事情。
牧榆赴美留学签证先批了下来,临行前他夫人去外地出差,他让我带上相识不久的政法大学系花,去公主坟他家里吃告别饭。见到我们,他先赞她好漂亮,又指了指厨房地上一网兜皮蛋,说是超市新来的台货,新竹产,无铅。闲聊一阵,他示意我随他下楼买啤酒,猜他有话说,我就吩咐系花在屋里等,顺便剥些下酒的皮蛋。
下了楼牧榆说:她是够漂亮,可总觉得哪儿不聪明,貌似有点儿傻,具体说不上来。我嗤之以鼻,认定他是因缺乏艺术细胞辨不出乌鸦与麻雀、花生豆与橄榄。待我和他拎酒回来,见系花老实巴交端坐在厨房小板凳上,整一网兜三四十皮蛋,几乎全被她剥光了蛋壳,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只洗脸盆里。系花还对我俩歉疚地说:就剩俩了,马上就剥完。
牧榆出去后给我写信说若只有那一件,也说明不了多大问题,如果那样滑稽的事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出现,会影响将来过日子,他还污蔑好多文科生都这样,对物理世界认知度差,他谈过一个学哲学的女孩儿,连电池装进电筒时要分正负极都不懂。他说国外可不是好玩儿的,物价奇贵,吃一盘儿意大利通心粉相当于50多块人民币!拎整箱方便面出国的大有人在,还有生了病就可能破产,不如让我老婆给你介绍个学医的,头疼脑热自己诊断还能省50美金门诊费,再说,学医的肯定比学政法的更美感。
介绍见面的学医的不如准确点说是从医的她,在安定医院当见习大夫。我刚从二环地铁和平里站口钻出来,就看见一个穿海蓝长裙的女的岔开两腿坐在站口台阶上。她一见我就像老熟人似的站起来招呼我,两手在身后啪啪啪劲拍坐了一屁股的灰土:哎,我猜一定是你,对吧?等你十分钟了。我问她你走过来的?她爽朗地说:当然是走来的了,你看北京马路多脏呀,就那么几步路还不顺,出门儿我就踩了一脚的马粪……那黄橙橙的马粪还冒着热气儿,一看就是刚拉出来,我真想回医院取一瓶福尔马林泼丫上去,哈哈……你说说看,在我们的生活中是不是也处处布满荆棘和马粪呀?……”
牧榆夫人特会调整,下次就托人介绍了个文雅型的,北工教马列的青年女助教。女助教性情平和爱读书爱说话,下午四五点钟,我们如约在魏公村路西一颗大树下碰头,再一同骑车到海淀影剧院看古今大战秦俑情。
开演不久,我瞥见前后左右情侣们没几对儿把心思往银幕上放,全都搂着窃窃私语。我觉得有些不自然,担心这放肆的人文环境污染我们初次见面的斯文精神。问她是否介意,是否继续看下去,她很坦然,小声对我说:“不要紧的,他们聊他们的,我们也可以聊我们的,我们学马列的也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啊,再说了你也可以握我的手啊,”看看!这是怎样思想成熟落落大方的一个人哪,我伸臂小心翼翼绕过她手臂握住了她的手,恨不得再找把电锯将横在两人座椅当中的扶手锯掉。为减缓自己的紧张,我找话说:“也是,现在这年代,再说,昨天看电视,苏联电视连续剧《马克思》,有他和燕妮刚处上对象就抢着要亲嘴儿结果被燕妮扇了一耳光的镜头,你是研究马列的,你说历史上咱导师真会干这种事?”她在黑暗中侧头望了我一眼,说:“那个算啥,比那猛的还有呢,”我无心于银幕,神情贯注地听她娓娓道下去:“他和燕妮婚后,还瞒老婆跟小保姆闷嘚蜜过呢。”“不会吧?”“不知道了吧,后来还让人家小保姆怀上了呢。”“再后来呢?”“再后来,恩格斯怕这事给捅出去影响老马写资本论,就蒙燕妮说是自己的。”“看来恩格斯真是高风亮节为朋友背黑锅呀。”我感慨道,她却说:“你知道啥呀,恩格斯当时也和一纺织女工未婚同居着呢,后来女工病逝了,他就接着和女工的小妹儿继续同居……你以为恩格斯那篇《家庭、婚姻与私有制》是随便什么凡夫俗子能写出来的么?”和她之间的对话就不再往下写了吧,再写下去就得挨骂了。虽然后来和她渐渐失去了联系,她的博识多学给人印象深刻,我当时就笃信,若有更多像她这样思路开阔不唱高调的知识分子的话,那么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事业也会在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社会具体实践相结合的道路上越走越特色越走越花哨的,走出国门的诱惑力也会越来越衰减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