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在飲食上是又懶又勤快,挺愛煮飯燒菜的,可吃起東西就懶了,吃魚是只吃海魚因為肉厚,河魚刺太多嫌煩。蝦呢,那蝦仁多帶勁啊,一口咬下去干干脆脆,哪像帶頭大蝦剝的時間比吃的時間還多,不過癮。
內子嗜海鮮,凡要啃要剝者均屬上乘,這也包括雞爪鴨脖甚麼的。見我偷懶而不吃魚蝦,出于對老公的疼愛,每每專門剝了給我,要老婆侍侯著吃蝦,似乎怪怪的,但久而久之,習慣成了自然,我也就理所當然地享受這份待遇了。去年回國,二十几個中學同學約齊了大伙集體為我接風,順便也是聚一聚吧,要知道我們之間有的已有三十多年未見過了,雖說文革前的中學生男女同學之間那條“三八線”很深,有的女同學甚至一學期沒說過一句話,加上文化大革命中派別等過節,後來的上山下鄉又搞得雞飛狗跳,有些都不知去了哪兒,此時有個熱心人出頭,找個由來大家聚下,也是非常好玩的,以前或有的不愉快嘛也就笑一笑過去了。
說定了時間地點大家碰了頭,釅然一幫五十多的老頭老太了,我們是1963年入的初中,正當該畢業考高中的1966年,那觸及靈魂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轟的一聲震天嚮,“全國形勢一片大好”地亂了兩年的,待到1968年,學校開始分配了,不管是意氣風發的紅五類子女還是灰溜溜的出身不好的同學,眼下的五十多並非真老,加之生活條件的改善,使這些五十出頭的大媽們風韻猷存,主要的工作是在家帶孫子孫女;而那些挺著個將軍肚的大老爺們穿上合身的西裝,看上去有點像甚麼公司的老總呢,其實基本上都是下岡工人。他們之間是在不久前才見過,每當一位走來,大伙都要我說出此乃何人,我的記性很好,來的二十二人中立馬能喊出名兒有二十一人,可偏偏就沒認出“同桌的她”,惹得一幫女同學揶揄我:“虧你們倆中學同桌三年,那個女同學也沒她和你說話說得多哪。”我強辯道:“我是不該把她忘記,可她也實在變化忒大了點。”這位“同桌的她“倒也實事求是地說她的容貌因患甲亢變化確實太大,三十多年未曾見過,哪怕三年的同桌天天都看,也不見得認得出,怪我不得,
也算是彌補三十多年前沒與女同學說過那麼多話的緣故吧,這次聚會中我雖游走于男女兩桌之間,更多地坐在女生那一桌,經過三十多年走南闖北漂洋過海的人生閱歷,甚麼話都敢說了。
那盤帶頭油爆大蝦端上來了,同學們很熱情地勸菜,我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我一般不太吃大蝦,因為我剝蝦手藝很差,嫌煩,可老婆又覺得不吃蝦是少一大樂趣,所以,我吃蝦是要老婆剝好才吃的。”沒想到,陸XX立即答道:“今兒我們十個女同學每人給你剝只蝦!反正你老婆也不在這兒!”我不知是混身幸福還是出一身冷汗,但那十只三十多年前的老同學剝的蝦倒實實在在吃了,而且味道真的不錯(因為那是高級餐館的廚師手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