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大酒店,是总统府西边的一座五星级宾馆,民国时期,这里是专门招待外宾或高级领导人的,现在对外开放了。里面的设施都是一流的,酒店房间的墙壁上,装饰着黑色及白色的线条,使得房间四周仿佛悬挂了竹帘子,古朴而又清雅。屋角高悬着华贵的顶灯,柔和的灯光下充满古典的气息。我们的房间是在二楼的靠里面一间,夜里听不到任何杂音,非常安静。这一夜,小朱是旅途中疲劳的缘故,她睡得非常安稳。我在后半夜曾醒来过一次,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很是迷人,好像比平时还要漂亮。难怪有人说,有的人睡着的时候就是好看,有的人漂亮,但入睡后却很一般。我没有弄醒她,自己就继续睡了。人到四十岁这个年龄,往往就是这样,睡眠时间少了,质量也随着外面的坏境而受影响,如果吵杂的声音过大,那睡眠就达不到效果。今天在这安静的坏境中,我们都睡得特别舒服。我从船上回来的这一年里,也慢慢适应了岸上的生活,不像一回来的时候,安静反而有些不适应。
五点左右,生物钟就按时叫醒了我。醒来后,我看着正睡在我怀里的小朱,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这一轻微的举动却把小朱弄醒了。
“你醒了。”小朱揉揉眼睛看着我说。
“嗯,刚刚才醒,看你睡得真香。继续睡吧,还早呢。”
“几点了?”
小朱坐起身来,她要去小解。
“五点多一点吧。”
回来后小朱继续躺下,此时她身上多了一件衬衣。
“没有见到你时,总有千言万语要想对你说,见面后却不知说什么了。”
她将头仍然枕在我的臂弯里,一只手在我的胸前轻轻地摸着。
“前一段时间我听你说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呢?”我问小朱。
“说不清,有时工作时间长了感觉疲劳,所以几次出差我都没有去。没有关系,你不要为我急。”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头埋在我的怀里。
“我也只是问问,具体也照顾不了你,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我又将话题转到了我们的事,如果小朱现在说恨我,也许我心里反而有些安慰,如果她说我不恨你啊,我倒像别人打了我几下一样的难受。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只是不能满足我的心愿罢了,你没有错,要是我们走到一起,也许还会有争吵或不愉快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有了你,爱我一次就满意了,何况你给了我许多。”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没有一句责备我的话。
“今天,我们到城里转转,晚上再去大桥,你不是喜欢看长江大桥的夜么?”
“不了,我今天要回去了。”小朱低声地说。
“这么快就急着要走吗?再待一天吧,让我好好陪陪你。”我想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补偿她。况且她要结婚了,说不定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难有了。
“不了,以后再说吧!你妻子还在家里等你呢,你也应该回去了。”小朱强装着笑颜回答我。
“难道你就这么恨我?要是在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哪怕我们多呆一刻也是好的。”我想起那时在小朱家,她一定要留我多住几夜的场景。
“……”小朱没有再说话。
“你瘦了。”
我想一般人到了中年是会发福的,而小朱却不比以前胖。我在她背上、肩头摸摸,肌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了。
“别担心,我很好。”
“近二十年了,毕业后我们也是第一次一同回到这座城市,很多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想去看看,还有母校。难道你真的想要走吗?”
我竭力想留住小朱多住一天。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班了,还有妈妈,爱怡都想念了。”
“那是,你从海南归来,先来我这里,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你这次去海南不是说一个礼拜吗,为何住了这么长时间,能告诉我吗?”
我很想揭开她去海南的谜底,若真是和恋人在一起,我也祝福她,可她还是否认。
“现在你也不要问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想,我和朱妍的距离在慢慢地拉开,现在怀里睡着的是我曾经的恋人,此时仿佛变得很陌生。
天渐渐地亮了,从窗帘的边缘可以看到透进来的光。
不能再有太多奢想了,我曾经是一个别人看似很有前途的人,现在沦落为一个不成功的自由职业者,虽然小朱不是从这方面看低我,但毕竟她是很有教养的城里人,一个干部家庭的千金,一个有着让人羡慕的职业的人。我不能给她婚姻使她绝望,她对我没有因爱生恨已经是对我非常不错了。
“好吧,那我送你到车站。”
不能多留她住一天,我的心里感到有些失落。但说到底,还是我太让小朱伤心了,她这次能来见我,我也应该满足了。
我们一同吃过午饭,一同到了车站。一路过来,小朱很少说话,她那纤细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手掌。而我,却是有千言万语而不知如何开口。
两点一刻,时间到了,小朱也要走了。此时,我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只能把心底最深最美的祝福送给她----我心爱的小朱,祝你幸福!
检票处,我不舍地放开了小朱的手。真想当着旅客的面抱她亲她一次,可是已经没有年轻人的那种勇气了。
“我走了,你回去吧。”话刚说出口,小朱的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再见,保重。”
我的话音刚落,小朱却突然返身,不顾在场的旁人上前来抱住我,从她抱着的力量我能感觉到,小朱似乎是要把我们的感情融化并终结在这个拥抱里。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我微微将她的脸抬起,头发和泪水已经粘在一起。小朱的异常举动,也让我心里很不安,我感觉她好像是要永远离开我一样,这个拥抱就像是她跟我的最后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