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47）

回到工厂，一切风平浪静。长安去车间转了一圈，该怎样就怎样，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几个车间组长偷偷看她，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看见她来便一哄而散。仔细观察，长安明白，新规则遭到了软抵抗，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执行。

回到办公室，长安径直去敲成金龙的门：“哥们，你魅力不够，没人听。能不能让成总召集一个会议，表个态，号令执行。 一个象这样的大计划，没有高层铁杆支持是不行的。”

成金龙定定的看了长安半天，给了她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只有你认为我魅力不够。”说罢，他打了个电话，让办公室召集所有中高层干部开会，包括成建邦。他给自己封了个头衔：“技改组总负责”。

出乎成金龙意料的是，到了第二天开会时间，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老资格的差不多集体告假，成金龙在会上招招落在实处，明确的说明：“技术改革势在必行，所有部门回去就开始无条件执行质量管理规划上的要求，三天以内，不执行的按规定，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严重警告，第三次开除，对于对公司造成实际损失的，按所造成损失实际金额罚款，按国家政策，一个月不超过该职工工资的20%， 超出部分，以后每月从工资中扣除，直到还清为止，同样，第三次给工厂造成损失者，开除处理。”

成金龙说完了，低下鸦雀无声，连成建邦都选择沉默，黄天宝看看成建邦，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少壮派代表，成金龙死党赵腾率先响应，反正他的出口部受的影响本身也不大，新系统操作对他部门的人，不算什么难事，就是按程序存储信息，分享信息那么点儿事儿，对他们减少错误发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便出头，是因为怕那些老家伙们怪罪，将来做他的单子，使使袢子就够他受的。可再一想，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向成金龙表达衷心。两下一权衡，他站起来表态：“我们部门坚决拥护公司改革措施，成叶在国际竞争的压力下，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我们出口部的人，是冲在前线的人，整天为价格，质量被客人逼的团团转，不是长久之计。说实话，要是不改，我们对公司的未来都失去信心了，改是存活之路。”他顺便还给自己的部门诉诉苦，贴贴金。

他的发言得到成金龙感激的点点头。

接着技术科，机电部，后勤部也都表态，最重要的仓库，生产，整烫，检验，包装车间却没人说话，黄天宝看不下去了，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点名让在座的几个车间负责人表态，其中一个半天才鼓起勇气说：“这个事没做过，不知道要付多大责任。”

“放屁！你回去教工人把尖锐工具固定好，样板整理好，设备不用就拆针盖好，有什么难的。 老刘，你的包装部门，也就是按电脑的单子分类，按时按地点发放……”黄天宝挨个骂了一遍，又说：“今天我话说到这里，你们回去乖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到时候出来问题来找我，我救不了你们，我仁至义尽了，你们后果自负。”

叶廷光嘿嘿两声，道：“金龙，我们仓库也响应号召。”

成金龙看表态差不多了，学了个乖，把没出席会议的中层干部名单一个个指派给出席会议的人，让他们散会后负责及时向缺席者传达会议内容，话说在前头，缺席不成为理由，到时候不执行新规则，一样严惩不怠。

中午长安和成金龙一起去食堂吃饭，成金龙还鼓着一肚子早上开会憋着的气，去食堂刚一落座，一个和叶美兰差不多大的女人走过来：“金龙，你不能一点人情味都不讲，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有我们，哪有成叶？你现在心血来潮，听风就是雨，就不顾大家死活。”说罢，恨恨的瞪了长安一眼。弄的长安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把怒气撒在她身上了。

过一会，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用哀求的声调对成金龙说：“工厂不能不顾职工利益，我们要实际点，好好的规矩给改了，这不要乱套了。”

长安好心的解释：“老师傅，您是剪裁车间的吧，如果按照规范去做，很多错误是可以追根朔源，防范于前的。”

“你们要求料进料出都要看电脑，我们这些人不都成废物了。”

“你本来就是废物。”一个声音插进来，是满脸愠色的叶廷光，“人家美国来的，怎么能用你这种废物，我也准备让贤了，回家回家。”

有了叶廷光的鼓励，旁边几个身材粗壮的妇女，早就跃跃欲试，这会儿冲过来，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一个说：“要这样，我就不干了，干了十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另一个说：“要我们走，就是不让我们活了。”这个指着长安说：“你是哪个？算老几？不要在这儿用屁股做决定。”那个慷慨激昂：“我就不信成叶能把我们都炒了，用那些外地来的新工人。”到底不敢矛头对准成金龙，他们柿子先挑软的捏。

长安连饭都不敢好好吃，扒拉三五口，就和成金龙匆匆的打招呼，要先走了。 成金龙不慌不忙的说，“急什么，等我吃完一起。”依旧从从容容的吃他的红烧肉。吃饱才站起身，拿了长安的饭盒一起去水池边洗了，放好。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走了！”说罢，拥着长安就出去了。

从食堂到厂部要路过一小段长满紫藤的花架，浅褐色的枝蔓铺落的到处都是，正值四月花季，一串一串茂盛的紫色小花悬挂在绿叶间，把滤过树叶的空气都染的带着几分紫气。成金龙毫不犹豫的在花架下，一把把长安拉到怀里，低下头来。长安一下懵了，挣扎的想逃避，成金龙手上一使劲，轻声在她耳边说：“不要动，大家都看着呢。”

长安心中惨叫，这下罪名中又要增加一条：狐媚惑主。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靠向成金龙高大宽阔的胸膛，心里忽然无力的涌上一种依赖感，恨不得就此歇息下去，逃避下去。成金龙的身体和她离的太近了，她可以闻到他男性的气息，是不是荷尔蒙开始作怪，她忽然很想和他接吻，拥抱，甚至爱抚，去他的工作！

成金龙却只是低头靠着她的头，用嘴唇在长安的耳边摩挲了几下，就停在了那里，身体却将长安拥抱的越来越紧。他低语：“下班之前，全工厂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在我的地盘上，没有人敢欺负你。”

长安清醒了，放松了忽然高涨的情绪，也放松了紧张的身体，同时又轰然被一股失望的情绪席卷了全身，她自己告诉自己：“原来是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