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爱下去 25-35 落花飘零

PART 25

晚上淋了雨，Angie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鼻塞喉痛。她叹了一口气，今天还要值24小时的班呢，真是要命。记得有个师姐曾告诉过她，要么就在学校里把对象定好，要么就在轮转结束后再正式恋爱，反正这头三年最好是别分心，因为往往总是应接不暇，最后影响工作，这话现在Angie是深有体会了。随便翻出一颗泰诺吞下去，Angie就去科室了。

一走进血液科，Angie就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迎面掩过来。
科里的病人化疗后白细胞极低，为了防止感染，病人和家属们进进出出都带着口罩。病房里也没有花花草草，那些常人不在意的花草上带的正常菌，在这里的病人却会引起致命的感染爆发。整座病房除了五颜六色的化疗药水到处悬挂外，就是晃动着的口罩后面那一双双绝望挣扎的眼睛，让人心生压抑。Angie决定，以后定专业一定不能在血液科，一辈子在这样的病房里工作，真是太痛苦了。

Angie走到护士工作区开始查看自己病人的化验报告。每天早上交班前，是病人和家属最骚动的时候，因为新的一批化验报告来了。

值班医生和床位医生忙着察看血常规，看有没有严重贫血和血小板低下的病人，然后通知血库备血。

带着口罩的家属们则焦灼地在门口看着，有的心急的忍不住过来凑在旁边看，经过痛苦而昂贵的化疗，简简单单的血细胞数目在家属们的眼中无比地重要。握着报告，有喜形于色的，有失望叹息的，还有的苦苦地缠着已经忙得转不过身的医生，怎么办呀，您说怎么办呀。

主任这时候也会过来。他每天清晨定时在病房走廊的出现，对于很多病人和家属来说，已经是具有某种宗教意义了，一看到他，都立即蜂拥过去，喊着主任来了，主任来了。血液科主任是Angie看到过的最负责任，最耐心的主任。病房里的病人，他大都了解，事无巨细，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微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主任走过来，对Angie说，16床是你管的吧？
Angie连忙应到，是的。16床是一个高中生，化疗效果一直不好，Angie每次查房的时候最怕看到他母亲在听了骨髓报告以后那种眼神。
哦，是这样，昨天我和16床病人的母亲谈过了，准备想用脐血干细胞移植的方法再试试看。
真的吗？Angie兴奋地看着主任。脐血干细胞移植，简单来说，就是用富有健康原始血细胞的婴儿脐血来重新挽救患有血液病的同胞，从而解决骨髓移植难以找到合适供者的难题。这是目前非常新兴的技术,国内成功的例子只有几十例，自己有幸能目睹整个治疗过程真是太好了。

不过，病人母亲的年龄好像偏大了，这样再次怀孕好像有点冒险呢。Angie忽然想起这一点，忍不住担忧地说。

主任摇摇头说，我和她都交流过了，她坚持要试一下，这样的心愿，我也很难再拒绝了。至于高龄怀孕的风险，我和妇产科赵主任联系过了，今天下午五点会有一个联合会诊，请你把16床的病历资料和他母亲的健康情况都整理好，在会诊的时候汇报一下。

一整天，Angie在病房里忙进忙出，早上的泰诺没有起到减轻症状的作用，却使她昏昏欲睡，中午在写入院病人病史的时候，她几次差点睡着。实习医生诧异地看着anige，老师，这还有十几个小时呢，您现在就瞌睡啦？

拜托你别提醒我了，我已经很绝望了。Angie使劲揉着不通气的鼻子哀求道。

五点，妇产科赵主任还有血液科主任，主治都到了，Angie拿着资料匆匆走进会议室，坐下来的时候，她不由愣了一下，刘之也跟着赵主任来了。主任指着Angie说，这是我们负责床位的Angie医生，请你介绍一下大致的病情吧... Angie汇报结束以后，血液科和妇产科的主任主治们开始轮流发表着意见，Angie忙着记录他们的发言。虽然怀孕的并发症可能比较大，但是大家都一致认为值得尝试。会议结束后，赵主任对站在身边的刘之说，小刘，你和Angie医生再辛苦一下，把刚才的会议记录和病人母亲的健康资料整理好，复印一份带回科室。

医院复印间里，过了下班时间，早已是空空荡荡，Angie和刘之只好自己动手开始整理资料。Angie低着头不断地找点事情忙碌着，不敢和刘之有一点目光的接触。整个房间里除了复印机的隆隆声，没有一点杂音。做完事情，Angie低声说，我今天值班，要赶着回科室，这里就麻烦你了，说着急急忙忙地就抱着材料往外走。 刘之一步跨到门口，摸着Angie的脸说，昨晚上是不是冒雨去找他了？鼻子塞成这样，刚才开会时的声音很好笑。

Angie挪开刘之的手走出门口，背对着刘之说，昨天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再这样了吗？如果你真喜欢我，就让我高高兴兴，自由自在的好吗？如果你的喜欢只是让我这样难过，那就请收起你的喜欢吧。

那他呢？他让你高高兴兴，自由自在了吗？是谁让你这样晚上去淋雨？是谁让你半夜里坐在医院花园里哭？他是怎么“喜欢”你的？背后刘之的声音虽然低，但Angie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朝自己涌过来。

Angie，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是在她说之前为她想到，在她哭之前为她递上手帕，在她受到伤害之前站在她身前，让那伤害减到最小，哪怕自己疼痛。我很早就为你做好了这一切准备，每次你朝我笑，和我斗嘴，我都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但是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只要我眼中的你一直是那个开心的Angie，我会一直就这样默默地为你准备下去。

但是现在，你看你，有多憔悴，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事情，这半年来，你笑，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没有笑。看到你心里在哭，脸上还在笑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我不能再看着你这样，Angie，来我身边吧，让我给你幸福，让我再看到你的微笑啊!

Angie站在门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打湿了怀中的病历本。她实在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说出让她如此心碎的话的人，生怕自己忍不住作出一些会后悔的举动。Angie深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说，刘之，我很好，你别为我担心，谢谢你。然后大步走远了。

PART 26

Angie走进病房的时候，脸上的泪迹早已消失，又变回一个充满干劲的小医生了。晚上病人不停地出现状况，幸而有惊无险，当太阳出来的时候，Angie和实习同学站在窗边兴奋地互相击掌，喊道：YEAH!顺利出夜班！

下班走进电梯的时候，Angie照例和开电梯的阿姨打招呼。哟，是Angie医生啊，有人托我把这给你呢。电梯阿姨从座位后面拿出一包东西给Angie。打开一看，是一包包花草茶。Angie疑惑地翻看着，发现包里还有张字条，“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弄点花草什么的养颜吗，这是治风寒感冒的花茶，睡前喝吧。---刘之”。 Angie走出电梯，大楼外面，阳光普照，和昨天的世界好像全然无关了。

因为16床病人的事，Angie和刘之又开始经常打交道。病人的母亲已经怀孕了，刘之他们密切观察着她的健康状况。而Angie这里病人的情形并不太乐观，要等10个月才能取到那宝贵的脐血，这之间就只能靠血液科医生们尽一切办法和死神争夺时间了。

Angie发现这几天16床男孩的神情非常萎靡，化疗早就结束了，现在应该是很轻松，努力恢复的时候呀。趁着查完房的空余时间，Angie推着男孩子到病房阳台上晒太阳。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Angie朝男孩揶揄地笑着。
男孩大声说，没有的事情，你这个医生真是的。
那你最近怎么了？蔫了？你可是我管的床位上最勇敢的男人了，我一直用你来鼓励其他病人的哦。
男孩沉默下来，看着远处的高楼。Angie医生，我妈妈又怀孕了你知道吗？是啊，知道呀。
男孩幽幽地说，我还没死呢，我妈妈已经想好要弟弟了。我有时候也盼着自己快点死了算了，你知道吗，我们家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空调，也是因为我吃了药怕热才留着的。我从十二岁生病到现在，妈妈就没有看过电视，没有买过衣服，天天陪着我，家里，医院。现在好了，以后我死了，还有个弟弟可以陪她。 Angie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折磨着这个男孩的想法。Angie心酸地摸着男孩的头发说，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你妈妈现在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完全是为了给你治病，让你有一次新的机会，你可千万别乱想，伤了她的心。你要多吃饭，多吃水果，好好养身体，才对得起你妈妈，知道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
Angie走回办公室的时候心里仍然难过不已。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就这样没有顾忌地说着死亡，真是让人心碎的事。

凯凯还是没有来找过Angie，Angie也不愿意在上班时间去凯凯的科室，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每天晚上睡觉前，Angie会冲一杯花茶，坐在床上慢慢地喝着，房间里香气四溢，让室友们羡慕不已。Angie笑着，心里确是说不出的难过。每次打开花茶的纸袋，就会看到那张字条，就会想起刘之说“Angie，来我身边吧，让我给你幸福，让我再看到你的微笑啊！”

姚洁也已经搬回了寝室，她趴在Angie的花茶纸袋边上，说，有个懂得买花茶的男友真是幸福呀。

Angie说，这是治感冒的，要不让你也喝一杯，看你馋的。姚洁狡黠地说，不敢喝，怕背后被人骂不识相，要拉肚子的。Angie摇着头笑着不说话。搬回来以后，姚洁的心情好了一些，渐渐恢复了以前爱闹爱笑的样子，让Angie放心不少。姚洁对于Angie自始至终为她保守着那个秘密也是别样地感激，把她当做了最亲密的朋友。

看着Angie在那里悠悠地喝着茶，姚洁忍不住挪过身来，挨着她坐着。你今天吃什么药了，这么兴奋？Angie惊讶地看着她。
姚洁悄悄说，你还记得你说过，只要我肯放下他，望出去，还有很多很好的事情，很好的人吗？
Angie点点头，看着神神秘秘的姚洁，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了“很好的人了”？
嗯！姚洁垂下眼睛，有点害羞但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Angie忍不住笑了，这对于姚洁来说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医治失恋最好的处方，就是再来一场恋爱。 是谁呀，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当然首先要告诉你啦，你是我的肝胆之交啊。姚洁嬉笑着凑到Angie耳边说，我喜欢上刘之了。

PART 27

Angie的心好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她转脸看着姚洁，姚洁还在不停地唧唧咯咯说着，但是Angie一句也听不进去。
Angie你怎么啦？姚洁忽然发现她的异常，摇着她手臂问道。Angie回过神来，连忙说，没什么，就是吓了一跳，你换方向太快了，我接受不了啊。
姚洁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会笑话我，几个月前还为一个男的要死要活，现在马上又另觅新欢。
Angie啜着茶，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不是一夜之间的巨变吧？
当然不是，我刚搬过去的时候，看到他其实还是很尴尬的。那时候我心里很痛，老想着活着真没意思。你和他天天来看我，你不在的时候，他还帮我买这买那的。说着姚洁的脸忽然红了，我做完手术，来那个不正常，他都替我看，给我配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要是一天没来，我就觉得心烦，着急，想着要见他，他来了，我又傻得要死，躲在厨房里做菜，哎呀，我也不知道...

看着姚洁手腕上那时隐时现的刀疤，Angie吁了一口气，往后靠在床沿上。这样的局面，真的是太可笑了，她和凯凯，刘之已经是纠缠得焦头烂额，现在竟然又跳进来一个可以爱得寻死觅活的姚洁，他们到底该怎样收场呀！

Angie下班的时候，看见凯凯站在内科大楼的门口等她。凯凯，终于还是来了。Angie的眼睛一酸，这几天的愁肠百结立即烟消云散。她朝凯凯走去，握住了他的手，凯凯，谢谢你能来找我。凯凯说，Angie，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花园里，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凯凯拉着Angie的手，认真地看着她，Angie明显地憔悴了，原先神采飞扬的脸庞失去了光彩。凯凯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
Angie忍不住哭起来。凯凯，我...
凯凯摇摇头说，Angie，今天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Angie疑惑地看着他。
凯凯深吸一口气，说，你和刘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Angie听了低下头来，凯凯的心一下子又缩紧了，否认啊，Angie，否认啊。
凯凯，对不起。凯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句“对不起”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两个人情到深处，说的话片言只字，对方就能领会，但是这次他们偏偏就是领会错了。Angie是为着几次因为和刘之的暧昧纠缠让凯凯伤心而道歉，而凯凯却以为Angie是在说为了定工作而暗地托刘之帮忙的事情。

花园里，池塘的喷泉淅淅沥沥地喷洒着水花。凯凯盯着喷泉看了良久，沙哑着嗓子说，Angie,今天我来找你的时候就决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凯凯，Angie抽泣着把头靠在了凯凯的肩上。这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为了她，三番四次地不计前嫌，硬生生地把男人最难忍受的嫉妒压到了心底深处，将他赤诚的心一次次地放在自己的手上，这样的爱，自己何以回报。Angie多希望这个时刻就能一直这样持续着，周围静悄悄地没有烦扰，只有凯凯的爱将她包围。

PART 28

这次血液科准备脐血干细胞移植的病例在院方引起相当的重视，因为骨髓库建立的困难重重，很多白血病患者在苦苦等待骨髓移植的时候病情恶化去世，让医生们扼腕叹息，这次的尝试成功，就能另辟蹊径，为患者争取到宝贵的新生的机会。为了这个病例，妇产科和血液科每周都要召开联合会诊，互相汇报两边的进展。这使得Angie不得不和刘之频繁地见面。

一次开完会，刘之照例留下和Angie一起整理会议记录，然后复印留档。Angie的手机响起，是姚洁。Angie，你们会开完了吗？开完了，正整理资料呢。
刘之还在吗？还在。哦，那你想办法拖一会儿，我马上就到哦！还没等Angie回话，姚洁已经挂了电话。
刘之疑惑地看着Angie，是谁？Angie看了刘之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几分钟，姚洁风风火火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她也不看刘之，径直走到Angie面前说，辛苦啦，给你把晚饭带来了，我今天心情好，特意做的狮子头。说着，她把热腾腾的饭盒放在桌上，这才看着刘之说，啊呀，刘之也在啊，你可有口福了，一块儿吃吧。刘之看着Angie说，你的后勤部队真是男男女女，前仆后继呀。我就不客气了，真挺饿的。Angie看看面若桃花，眼波流动的姚洁，再看看全然不知觉的刘之，只有苦笑的份了。好不容易捱到吃完，Angie急急忙忙站起来对姚洁说，你先回去吧，我这儿事情一做完就回寝室。姚洁看看重又开始忙碌的刘之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事情做完以后，刘之和Angie一块儿走出会议室。Angie忍不住问刘之，你觉得姚洁怎么样？刘之抬头诧异地看着她，怎么，要找挡箭牌了？
Angie烦闷地甩甩手，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姚洁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她亲口告诉我的。
刘之一愣，立即说，那我也亲口告诉你，不行。
他拿起Angie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幽幽地说道，这里装满了，没有地方给其他人了。
Angie看着刘之，如果没有凯凯先入为主，刘之会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恋人。Angie十分感谢刘之在这些年里默默给她的帮助，那支持的眼光，那鼓励的微笑，是多么珍贵和美好的回忆。但是他们相遇太晚，她已经有了凯凯，她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一颗真诚美好的心。Angie抽回手，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一路跑回了寝室。

一进寝室，姚洁就忙不迭地迎上来。Angie，我走以后刘之有没有说什么？Angie疲乏地靠在床上，没说什么。姚洁有点失望，哎，我准备了一个下午呢。Angie看着天花板，闷闷地说，姚洁，你发动进攻之前，打听过没有，说不定刘之有女朋友呢？姚洁一听，立即喜上眉梢地说，没有，我打听过了，刘之到现在还是名草无主哦。

到了这时候，Angie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看着这个旧伤甫愈，渴望着新的爱情滋润的女孩，却又被无辜地牵扯进这一场肯定是两败俱伤的情感纠葛中。

PART 29

情人节到了。这是Angie和凯凯情人节一起度过的第三个情人节。

Angie的情人节没有什么回忆。

第一个情人节，因为有临床考试，两个人在深夜的教室看了一晚上书。送Angie回寝室的时候，凯凯对她说，情人节快乐，然后就回自己的寝室了。Angie委屈地几乎哭出来，寝室里有男友的女同学都收到了花呀卡片什么的，只有自己这个后知后觉的傻哥哥就抱着一叠内外妇儿教科书和她守了一晚上。

第二个情人节，Angie值班。凯凯在值班室等着她忙完，几个小时，当Angie终于有空坐下来的时候，凯凯递过一杯热茶，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情人节快乐”，然后就走了，连一支花也没有。Angie当时真想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向他的背影。

时间过得真快，相爱是不是就是这样，和那个人看日起日落，春华秋实，平平淡淡。一转眼，和凯凯都走过了三年了。

因为历次的惨痛教训，Angie对于今年的情人节是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当科里的年轻医生嗫嗫嚅嚅和Angie商量着换班的事情时，Angie爽快地答应了，把那个医生乐得握着她的手直傻笑。

情人节晚上，科室里出奇地平静，Angie站在10层的办公室里向外望去，不远处繁华的街道，缤纷的节日彩灯将夜空照耀得如白昼一般。对面一幢摩天大楼，楼顶上还装饰了一个巨大的心型灯光，有节奏地变化着颜色。爱情，因为种种原因，被夸张地陈设在这个城市里，让年轻人们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地要去尝试，要找人说出那句话。

今天忙么？凯凯的声音从后面稳稳地传来。Angie不回头，微笑着看着窗外说，在爱的名义下，死神也要忘而却步了。

凯凯走到Angie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对面楼顶上那颗心可真是俗气的要命，Angie评论着。凯凯伸过手，揽过Angie的肩膀，我觉得挺好看的。 两个人互望一笑，不再说话，就这样默默体会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凯凯握起Angie的手，再松开的时候，Angie发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她摊开手掌，是一把钥匙。她抬头看凯凯，他手里也举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我搬出来了，从今天开始，请你忘记我是林院长的孙子，林主任的儿子，从今天开始，请你因为我是林凯和我在一起，行吗？
凯凯，你，你和家里闹翻了？
Angie，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Angie看着他沉毅坚定的眼神，为了自己，凯凯不知道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现在这样突然搬出来，一定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她轻轻抚摸着凯凯的脸庞，柔声说道，林凯，从你第一次拉我的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林凯，从那天开始我就忙着记挂你每天睡觉用几个枕头，每天起床有没有喝水，每天睡着前有没有想我，至于你是谁的孙子，是谁的儿子，我从来都没有时间管。
凯凯默默地看着Angie，眼里忽然有泪水无声地流下。他一把将Angie楼到自己的怀里，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
对面的霓虹继续闪烁，将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光影弧线。

第二天出了夜班回到寝室，大家都还在上班，桌子上一堆堆的鲜花，巧克力，绒毛玩具热闹非凡。Angie微笑地看着芬芳四溢的鲜花，这样的节日的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给男生女生一个表白的机会。看来寝室里姑娘们都被表白得差不多了。Angie不由想起凯凯给自己的那把钥匙，虽然凯凯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知道，她和凯凯的路走得越来越艰难了。Angie轻轻叹了一口气，失神地摆弄着桌上的花。

忽然，Angie看到有其中一束玫瑰系着写有自己的名字的卡片。凯凯终于给自己送花了，还故作神秘，Angie笑着打开一看，寥寥数语：“我会耐心等待，为了看到你像玫瑰般的再次微笑。”落款是刘之。Angie慢慢地把卡片放到在桌上，无力地靠在窗边，阳光下的玫瑰带着露水，娇艳欲滴，Angie好像又听到了刘之那晚上的低沉声音，又感受到了那陌生却厚重的怀抱。

过了一会儿，姚洁推开门进来，一头栽在床上直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Angie问道，你昨天也值班？
是啊，真倒霉，谁愿意值这个班，躲还来不及，当然是欺负我们年资最低的。唉！害得我白白失去了大好的机会。不知道有没有人向刘之表白哦？真担心啊。
寝室里没有其他人，姚洁毫无顾忌地把心事说了出来。她起身，翻看着桌上的鲜花，羡慕地咂着嘴说，没想到我们寝室的姑娘们这么快都有销路了,又是鲜花又是卡片的...

站在窗边发呆的Angie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冲到桌边，但是来不及了，姚洁捏着那张打开着的卡片，Angie，你，刘之，你们...

PART 30

情人节晚上从angie科室里出来，凯凯回到借住的公寓，远远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他连忙停住脚步，转到墙边的角落后面。寒风中，母亲的衣襟被吹得猎猎作响，凯凯看着她在路灯下的身影，心里因为自责而疼痛不已。但是和妈妈走到今天这样的决裂是迟早的事情，如果要和angie在一起的话。不冲过这一关，他们就没有在一起的希望。凯凯盼望着自己这极端的举动能向母亲证明他的决心，让她回心转意。寒冷的冬夜，母子两个就这样对峙着。终于，凯凯母亲看看手表，向凯凯的公寓望了一眼，走远了。

凯凯回到公寓里，一个人静静地在清冷的房间里坐着。angie和他感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凯凯这里是无悔的，他担心的是angie。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angie做什么，让她高兴起来，让她和从前一样调皮地大笑。他希望自己的爱，像阳光一样，给angie自由的温暖，而不是沉甸甸的负担。凯凯看着angie日渐憔悴，郁郁寡欢，他已经努力到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包括违背整个家庭的意愿，仍然没有为angie带来自由欢畅的笑容，让凯凯伤心不已。但是当着angie，他总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细心对待着自己深爱的人。

第二天中午，凯凯照例买了午饭送到angie的寝室。angie一出夜班就是倒头大睡，从来不好好吃饭，凯凯义无旁贷地承担着督促她准时吃饭的任务。寝室门虚掩着，里面的正在进行的对话让凯凯听得呆住了。

姚洁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看卡片，那落款确然是刘之无疑，信封上也明明白白写着angie的名字。她惊讶地看着angie，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狠狠地将卡片往angie面前一扔说，你行呀，angie。慢慢在床沿上坐下，她忽然冷笑起来，在你和刘之眼里，我这可真是滑稽到家了。你们看着我这样挺有意思的吧。

angie急忙说，姚洁，你别这样，我和刘之只是朋友，什么事都没有，你...
姚洁不等她说完，猛地站起身，拿起那束玫瑰朝angie剧烈地晃动着，高声说，朋友，朋友情人节送这个，写这种卡片，你还拿我当傻瓜呢。
玫瑰娇嫩的花瓣经不住姚洁的抖动，纷纷扬扬落在了angie面前，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几根枯枝了。
姚洁一甩手将玫瑰束扔下，厌恶地擦着手上的露水，angie，你真是不简单，明里风风光光做院长少爷的女朋友，占尽便宜，暗地里还要和刘之搞点浪漫，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拉下呀。
姚洁，你住嘴！angie的脸色变得格外严厉，你信好不信也好，我和刘之，清清白白，你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要信口胡说。
好，是我胡说还是你不敢承认，只有一个办法。姚洁那种偏激极端的性格这时候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她在追求感情的时候，义无反顾，不计较后果。
姚洁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你干什么？
我打电话给刘之，我要他当着你的面，亲口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姚洁你疯啦，angie走过去想要阻止她，但是电话已经接通了。刘之，你过来我们的寝室好吗，angie有事找你，说完姚洁马上挂断了电话。

angie坐在桌边，看着姚洁被愤怒和嫉妒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好累。

这三年来，原以为恋爱会使自己的生活变得甘美如霖，没想到，却是如此折磨，她一边和凯凯辛苦万分地争取着无处可循地将来，一边又要小心地对待刘之，想法设法不去伤害那颗爱自己的心。现在，她曾经倾心照顾的姚洁又跳出来，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没头没脑地纠缠不清。

angie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姚洁，转身往外面走去。

打开门，凯凯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手里的饭盒滴滴答答地往外滴着汤水，他也浑然不觉。
凯凯，你来了，怎么不进来？angie的心几乎开始绝望地颤抖了。
凯凯把手里的饭盒塞给angie说，吃饭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

PART 31

姚洁听到凯凯的声音，也走出来，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幸灾乐祸的解气不少，但是angie凄然欲泣的侧脸，让慢慢平静下来的她又忍不住有些内疚。
angie，这真是没想到，我刚才气糊涂了。
angie看也不看她，拿着饭盒转身走回寝室，一口一口地开始吃早已冰冷的饭，泪水不停地在脸颊上流淌。

凯凯冲出寝室楼，站在小道的树林边，心里一片茫然。他拼尽全力爱的angie，为什么就是不能全身心地回应自己的爱，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啊。远远地，凯凯看到刘之急匆匆地走过来。午休时间，没有什么人来往在这条小道上，刘之高高的身影显得格外刺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凯凯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这个刘之，无耻地用那点权力帮助angie，不停地在他们之间出现，困扰着他们本已经艰难的感情。

刘之这时也看到了伫立在小道边的凯凯，他目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里却是森森的一片阴冷。你好，林凯。刘之一边微笑着打招呼，一边踌躇着是不是还应该上楼去。

凯凯走过来，直视着刘之说，刘医生，请你离angie远一点，你老是打搅她，让她很难过。

刘之听了这话，停下脚步，看着凯凯，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男孩子，有着自己也曾有过的血性盛气，好像熟悉的往昔的自己。刘之笑了笑说，林凯，我对angie只是普通的关心，倒是你，好像最近总是让她很难过啊。

林凯看着刘之似笑非笑的英俊脸庞，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提起拳头狠狠地击在刘之的脸上，刘之猝不及防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凯凯紧跟着走过去，盯着刘之，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关心，就把你那些花和贺卡留下来送给别人！

刘之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他心里怒气勃发，但是使劲地压住了动手的念头。凯凯身形比他单弱很多，刚才占上风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如果动起真格，他远远不是刘之的对手。但是刘之知道，他们这样意气用事，最后伤得最深的，是他们都爱的人，这又何苦呢。刘之地看了凯凯一眼，说道，林凯，这是最后一次我让你。爱她，就不要让她再哭了，如果我看到她再哭，你就没有机会了。说完，刘之拍了拍林凯的肩膀，掉头走了。

凯凯大口喘着气，拳头还隐隐作痛。从小到大，一举一动都不会越格的他，今天竟然打了一个比自己高好几届的医生，他愣在那里，方才的情景骤起骤止，仿佛作梦一般。但是刘之说的那几句话，像重锤狠狠地击打着他的心脏，是自己，是自己让angie哭了，难道反而是自己的爱，在伤害angie吗？

第二天联合会诊的时候，angie看到了刘之还泛着青肿的脸，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开完会复印记录的时候，angie对刘之说，凯凯说什么了？
刘之看着angie，这个聪敏过人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出他们发生了争执。刘之摸着脸笑了笑说，这不都写着呢？
angie看着刘之的脸，心里内疚得难受不已。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自制力惊人的凯凯开始挥舞拳头了。对她的失望，都化作了怒气，发泄在了刘之身上。她又心疼着凯凯，站在寝室门口听姚洁的那些话，他肯定受不了。泪水从她眼中默默流出。

刘之伸手过来，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泪水，你怎么又哭了，这泪水，是为我吗？angie再也忍不住，伏在刘之的手臂上上呜呜地哭起来，好像要把这些天来难以疏解的忧郁一下子哭出来似的。

刘之的袖子一会儿就被濡湿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地被这苦涩的泪水淹没了。这个曾经什么困难都打不倒的女生，这个对着病人时刻微笑得像天使的小医生，在自己的面前，却是这样悲伤，怎能不让他心痛。他对凯凯说过，如果再看到这样的哭泣，他就不会再让他了，现在他已经决定了。

刘之扶起angie的脸说，别哭啦，angie医生，我的袖子湿湿的很难受。angie抬起头，慢慢停止了哭泣。刘之朝她展颜微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但是嘴角边还有淤青，显得很古怪，angie看着看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哦哟，梨花带雨，梨花带雨，这景观今天我终于看见了，不枉此生！刘之满足地朝后仰去，夸张地作出陶醉的样子。angie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泪。

走吧，今天请你去喝酒！刘之站起来，挽起被angie的眼泪揉得不成样子的衣袖，倒显得颇为干练潇洒。angie摇摇头说，我没精神，不想去。

你别担心，是哥们才一起去喝酒，没别的意思。走吧，今天一醉方休,保证你忘却愁滋味，说着，刘之拉着angie的手臂，不由分说走出了会议室。

果然如刘之所言，在pub里，从来不喝酒的angie一杯长岛冰茶下去，就开始有点欣欣然了，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来酒吧买醉，为什么这么多名诗名词是出在酒后了。酒精好像会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欢乐的假象。刘之看着angie毫无经验地大口喝着甜甜的鸡尾酒，摇头说，有后劲的，你慢点喝。不过晚了，angie没多久就醉意醺然了。

走出pub，两个人走在宁静的林荫道上。刚才的喧哗，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好像海市蜃楼。
刘之我口渴，附近有卖饮料吗。angie觉得酒精烧得自己的口舌又热又干。
这么晚了，人家为你专门开着店呀？
那怎么办，我口渴，angie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刘之停下来，看着站得歪歪扭扭的angie，悠悠地说，你知道什么叫相濡以沫吗？
angie醉眼惺忪地看着刘之，嘻嘻地笑着，我以前可是文学美少女，这种问题难不倒我。
你知道就好了，我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说着，刘之走过来，双臂紧紧地将angie抱住，深深地朝她的嘴唇吻下去。
angie的酒意这时候全上来了，她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刘之和周围的世界，但是朦朦胧胧晃动着，什么也看不清，觉得头很晕很晕，只好把眼睛闭上。

过了许久，刘之抬起头，朝angie笑道，你今天确实喝多了，和你接吻都好像要被醉到似的。angie捂着自己的嘴，喘着气看着刘之，你干什么，我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刘之定定地看着angie说，让我来照顾你吧，angie，我爱你。

PART 32 寒风中，angie的酒意一丝丝地被吹去了。她看着刘之认真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一如以往他注视着自己的样子。这是个多好的男人呀，然而自己无法接受。凯凯对于她来说，比爱情更多，更沉，已经是彼此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了。angie定了定神，对刘之说，我们以后还是像哥们这样地来喝酒吧，我很开心。谢谢你，我回医院去了。说着，她迈开步子，把刘之扔在身后。

刘之的脚步声追上来，angie，他喊道。angie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是不回头。刘之大步抢到她面前，angie看着刘之，声音颤抖着，刘之，让我安安静静地爱林凯吧。

刘之缓缓地点点头，用力将angie抱在自己的怀里，松手的时候，眼中泛着莹莹的泪光，他伸手飞快地抹去了。过了一会儿，刘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angie的身上，说，太冷了，你回去吧。

angie披着外套走在凛凛寒风中，刘之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将她围绕。深夜的街道上，只有她的脚步声，她知道刘之就在身后，她再也没有回头，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医院。

第二天，angie拿着钥匙去了凯凯的公寓，凯凯看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搂住她。凯凯的怀抱，是自己的家呀，angie享受着这珍贵的宁静时分，过了许久，凯凯问，angie，和我在一起很辛苦吗？
angie抬起头看着凯凯，你呢，你辛苦吗？凯凯摇摇头。
angie笑了笑说，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凯凯也朝着angie笑了。

不值班的话，angie就下了班过来，在凯凯的公寓里操练几个小时家庭主妇的角色。烧些简单的菜，买点女生气十足的摆设，还摩拳擦掌地准备要把凯凯的卧室刷成粉色，把凯凯吓得，幸好angie自己说的不久就忘了。花几个小时做的饭菜，往往几分钟就被凯凯消灭了，angie总是心有不甘地说你慢点吃呀，体会一下我放在菜里的爱意，真是牛嚼牡丹！两个人就哈哈笑着。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angie和凯凯重新又开始感受到从前那亲密无间，无忧无虑的幸福。

一天凯凯临时打电话过来说加班手术，angie只好一个人吃，吃完了正准备回寝室，门铃乍然响起，angie开门时不由心一沉，是凯凯母亲。凯凯母亲看到angie也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angie礼貌地请凯凯母亲进来坐下，然后泡茶端给她。凯凯母亲却不接，板着脸打量四周，房间狭小简陋，看到angie买的那些小摆设，她的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阴沉。 凯凯今天加班，要晚点才回来，。angie把茶放在桌上，对凯凯母亲说道。
凯凯母亲回过头盯着angie看了半天，冷冷地说，angie，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女孩子，没想到你也给我来这套！
angie一愣，您这么说什么意思？
你和凯凯是不是同居了？angie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分辨道，您误会了，我住在寝室里，就是过来和凯凯一起吃饭。

凯凯母亲打断她的话，你小小年纪别的不学，这一手倒学得快，是你父母教的，还是看连续剧学的？你以为这么一年半载我就会心软了？你是不是下一步就准备搞什么怀孕的名堂？我今天告诉你，你听好了angie，你别想了，我是不会承认你的。angie听着这些话，简直不想辩解了，说出来，也是玷污了她和凯凯。

凯凯母亲又说道，上次在我们家，我好言好语和你说你不听，继续和凯凯来往，现在还鼓动着他搬出来，你是不是准备一手毁了凯凯？
阿姨，凯凯和我在一起并不影响工作学习，我们会好好努力的。angie鼓足勇气说。
你怎么努力？你和刘之的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凯凯哪里还能专心工作？
angie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阿姨，我和刘之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凯凯也都知道，您不用过问，也没这个权力！
啪的一声，凯凯母亲一个耳光打在angie的脸上。

angie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得体，气度不凡的妇女，就这样对自己动手。 凯凯母亲厉声说道，没有家教！你家里就是这样教育你和长辈说话的吗？！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许你和凯凯再来往，否则你就别在这个医院待了，哪来的回哪去！说着，砰然摔门而去。

PART 33

16床的男孩去世了。
急剧恶化的病情使得男孩发生严重的贫血，出血，最后病重不治。宣布死亡的时候，angie这一组的医生们都是忍不住地叹息。每周的会诊，精心准备了两个多月的方案，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最凄惨的自然是病人的母亲，她趴在床边久久不肯放手，凄厉地哀号着，一遍遍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听到的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angie想起那个男孩对她说过的话，到最后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妈妈有了弟弟以后会不会不要自己了。母子的亲情，血浓于水啊。

angie想起凯凯和他的母亲。如果凯凯被迫两者选一，是不是最终也会选择母亲，毕竟那才是生他养他的亲人。

angie自始至终不想让这样的选择发生在凯凯身上。她爱着自己的母亲，因此她了解凯凯对于母亲的感受，即使他们母子现在这样冷战着，凯凯还是他母亲的儿子。让凯凯为了自己，违背母亲，凯凯一定很痛苦，而这种会让凯凯如此痛苦得来的感情，angie怎么忍心去要求。

刘之没有再来找过angie，医院里angie看到他的时候，刘之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但是他却沉默下来了，angie心里对他的感激，说不出口，只能用诚恳的微笑回应他。

凯凯欣喜地看到自己心爱的angie又回来了，他越来越感觉到，只是为了那眼中的盈盈笑意，他可以去做一切事情。这段恋情让两个人都长大了，尤其是凯凯，以前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奋力拼搏，不肯认输，不会妥协，但是现在，因为了angie，他逐渐学会了包涵和忍耐，付出与牺牲。

一转眼，住院医生轮转结束了。凯凯和angie他们，将要决定自己的科室了。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根据轮转期中的表现，考核成绩，最后的国家统一住院医生考试，每个住院医生都会有一个总评分，根据这个分数，依次选择科室。而科室方面，也会凭着对住院医生在科室里轮转时的印象决定是否接受申请。这其中，没有一个严格的录取标准，界限模糊，住院医生们甚至连自己的总评分都不知道，说得冠冕堂皇点，是灵活用人，说得直露一点，就是容易操作。

angie也没有非留在哪个科室的明确愿望，其实作为内科来说，从内分泌到消化科，从肾脏科到血液科，息息相通，一个病人可能同时涉及多方面的内科疾患，无论定在哪个科室，都要有扎实的内科基础，并且善于融会贯通，科室和科室之别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在其他住院医生们暗自使劲，各显神通的时候，她因为无所求，反而显得格外平静。这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就是仗着林凯的家庭，有恃无恐了。angie经过这几年，早已习惯了将这些话当成了耳边风。

凯凯的内心却是焦灼万分。前几天，母亲找到医院里，她和凯凯终于摊牌了。

凯凯，东京留学的事情，妈妈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等这里轮转结束，你办了手续就可以走了。
妈，你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走。留在国内，现在也会有很好的发展的。凯凯有点兴奋地说，胸外科汪主任已经找过我谈话了，如果我愿意留在他们科室，将来会送我去美国进修两年，专门学习人工瓣膜置换。我已经决定留在胸外科了。凯凯对于没有凭借父母的关系而能直接留在胸外科，颇为自豪。

凯凯，你怎么这么糊涂，将来的事情，空口无凭，你倒是留下来了，可万一到时候汪主任不送你出国了，或者他自己失势被换掉了，你找谁去！再说了，国内现在这样的技术水平，胸外科每个礼拜能有几台像样的手术，硬件跟不上，研究跟不上，辅助科室配合不上，有你一个人在这里雄心壮志有什么用！你不要目光短浅，误了自己的前程。
凯凯不快地说，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后悔的，你还有事吗，我要回科室了。
凯凯母亲看着儿子，羽翼渐丰，行动举止已经俨然是个出类拔萃的青年人了。看到这些年自己辛苦的培养，在凯凯身上终于开花结果，让她无比欣慰。但是正在凯凯要振翅高飞的时候，那个angie用下三流的手段，硬生生地要打破她的期望，她岂能容忍。
她冷冷地说，我刚才已经去找过医务处高处长了。

凯凯疑惑地看着母亲，静静等着母亲的下文。
医院在郊区开了分院，需要医生，angie会被分配到那里。
凯凯刷地站起来，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
凯凯母亲放低声音，说道，高处长还没有正式向院长汇报，如果你同意去日本读书，我会再找他谈一次，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angie。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她回头对凯凯说，angie的成绩很好，去了郊区分院很可惜，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不固执，两个人都会有很好的前景。

PART 34

angie这几天和凯凯说话，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凯凯的人不在这里一样，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愣愣地发呆，让她担心。
一起吃饭的时候，凯凯忽然问道，angie，你以后想做什么科呀？
angie笑笑说，根据党的需要，服从分配呗。虽然这么说，angie看到医务处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找住院医生谈话了，自己这里却还没有动静，心里不由有些紧张。
凯凯说，服从分配？随便哪里你都去？
要是去索马里的话我还是要考虑考虑的。哎，你怎么不吃啦？
凯凯放下筷子，看着angie说，我们分手吧。我要去日本读书了。对不起，angie。

刘之从急诊值完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凯凯坐在急诊大楼门口。一夜疲劳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在医院里再和凯凯争执了，他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凯凯走过来对刘之说，就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刘之站住，朝凯凯看着。
我和angie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再留在这里。angie，就请你多照顾了。完了。
刘之大惊之下，什么说不出来，就这样看着凯凯的背影消失在急诊楼前的人群中。

凯凯的手机一直是关机，借住的公寓也退了，angie去他的科室，说凯凯已经办辞职了。不久，angie就被叫去了医务处谈话，她留在了肾脏内科。

在新的岗位上，angie茫然地上班，下班，回家，她不知道除了这样自己还能怎么办。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电视里人影晃动，angie却视若无睹，空空的望着天花板。angie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发，怎么了angie，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和凯凯又不顺心了？听到凯凯的名字，angie的眼泪流在沙发靠垫上，妈妈，我和凯凯分手了，他还是决定去日本了。

深夜，angie好不容易才睡着，看着女儿泪迹犹存的脸庞，angie妈妈久久地坐在床沿。

中午午休的时候，angie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早春的阳光柔弱无力，淡淡地洒在angie的脸上。从此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再没有凯凯的手携着她走遍医院的每个角落。angie仰起脸，看着天上的云彩。走到医院门口，告示栏里张贴着一张巨幅的大红色倡议书，毛笔挥就的字格外引人注目。angie里在告示兰前面，仔细地看着。

妇产科的晨会上，主任念着着医院的最新通报：为了支援江西革命老区的医疗建设，我院将派遣一支主要由中年轻医务人员为骨干的医疗队奔赴井冈山，在那里进行为期两年的医务宣传，健康普及教育，同时帮助建设当地的基础医疗机构。广大党团员报名踊跃，目前确定的人员名单有...然后刘之就听到了angie的名字。

angie从宣传科领了井冈山的资料出来，迎面看到刘之。
你这样逃避傻不傻呀！angie看着手里的资料说，我不是逃避，去井冈山对我是个很好的锻炼的机会。
一定要去吗？
angie看着刘之，点点头。

医院开始召集医疗队的人员进行相关培训，angie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刘之正坐在那里朝她咧着嘴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
angie，我也想去接受锻炼。
刘之你...angie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沉甸甸的，这样的感情，自己负担不起。刘之，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谢谢，但是没用，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纯粹锻炼，别无他图。刘之朝她笑笑，就走了。

angie等到行程确定了，才斟词酌句地告诉妈妈。angie妈妈沉默了半晌，说，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了，出去吃吃苦也是好的。她叹了口气说，只是可惜了凯凯这孩子一番苦心啊。angie听到那个名字，惊异地看着妈妈。
angie妈妈说，那天你告诉我你们分手的事，我就觉得凯凯的个性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我第二天去科室找他了...
angie听着妈妈的述说，才明白凯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曾经这样孤独的挣扎，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前方。
本来想告诉你，可凯凯知道你的脾气，让我一定不能说。现在你既然要去井冈山，我想还是和你说了吧，妈妈惋惜地说，凯凯这孩子，真是不错的，你和他没有缘分啊。

PART 35 结局

angie现在每天要爬几里的山路，挨家挨户地上门宣传，给老人检查身体，给妇女介绍自我保健知识。井冈山虽然是贫瘠的土地，但是那纯朴的山水，没有污染的粗粮，还有每天的翻山越野，让angie白皙的脸又黑又红，泛着健康的光彩。在各种各样的虫鸣鸟啼中，还有老乡们的山歌声中，她全身心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体会着全新的人生。

刘之在当地的小诊所里，也经常和angie一起上门为妇女作普及筛查。在这个简陋的小诊所里，他又是妇科，又是产科，有时候还要兼顾外科，儿科。半夜里还会被上门求医的老乡叫起来。angie常常笑他，现在是井冈山远近闻名的内外妇儿一枝花。

远离了城市，远离了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在这片疏阔粗朴的山野中，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被逐渐淡化，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开旷爽朗。

angie始终没有和凯凯再联系过，有时候，站在山顶上远眺，angie还是会想起凯凯，为了她远赴异乡的凯凯。

两年的医务支援结束后，angie和刘之回到了熟悉但又陌生的城市。到了医院下车后，刘之伸过手来，对着angie说，来，握一把！
angie笑着和他把手握在一起。
刘之看了angie好一会儿，说，我答应过一个人，他不在的时候，我会照顾你，总算顺利完成任务，把你活蹦乱跳地带回来了。哎呀，不容易啊。
angie对着刘之，说，我以后不再对你说谢谢了，但是这个谢我会一直放在心里。
刘之微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
angie忽然说，刘之，你的牙医是谁？介绍给我！刘之说，是个女的，不太方便介绍给你！两个人哈哈笑着，然后刘之提起行李，朝angie挥挥手，转身走了。

angie回过身，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到医院门口等车。医院门口人流拥挤，angie数次叫停的出租车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时候忽然有个身影从她身后晃出来，伸手拦住一辆车，打开门，回头看着她。angie看着那日夜思念的脸庞，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快上来呀，司机不耐烦地喊道。
angie走过去，说，你回来了？
嗯。
还走吗？
还要走，你等不等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