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郑丽的身子好了。她想下地干活,可是赵如却依然坚持让她在炕上再修养几天,一日三餐由郑屠负责。郑丽满怀内疚的想向爹认错,可是郑屠虽每日送饭到她床前,却只是把饭放下,扭身就走。不曾说话,也从未正眼看过自己。郑丽觉得爹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也不敢多说什么。郑丽从没有怪过郑屠,即使郑屠踢坏了自己的脸,踢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就因为郑丽一直记着,郑屠参加完大姐郑秀婚礼回来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所以她很开心,她知道爹是疼爱自己的。终于在一天晚饭,当郑屠把炖好的鸡汤摆在自己炕沿边,转身要走时,郑丽鼓起勇气说道:爹,是我不好。惹你生气。这辈子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伺候你和我娘。爹,你就跟我说句话吧。
郑屠转身刚要走,听见了身后郑丽的这番话。他慢慢的扭回身,来到郑丽面前。愧疚的看着她,轻声道:小丽,你是不是喜欢裆子?郑丽并没料到郑屠会有此一问。她顿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郑屠叹了口气:唉,都怪爹不好,把你给踢坏了。要不你现在。。。裆子是个好娃,爹只怕。。。只怕他会嫌弃你啊。郑丽僵硬的笑道:不碍的,爹。原本我只想进城找到裆子,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他真的嫌弃我,我也就死心了。不过现在,我不想知道这些了。只想在你和娘身边好好照顾你们。郑屠用手抹了下眼角,轻点着头说:去吧,小丽。进城去找裆子吧。爹欠你的实在太多。我不想你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和你娘活,爹也想让你好。你去吧,家里不用担心。爹还健壮得狠呢。郑屠勉强笑着,又说:去把那臭小子带回来,我也挂着他呢。没等郑丽再说话,郑屠已随着自己的声音出了屋。
隔了没几日,郑屠像当初送裆子那样,把郑丽送到了县汽车站。郑屠本想着直接送郑丽进城,却被郑丽拦了下来。她对郑屠说长途车要坐大半天,来回就要一天多。家里还有瘫床的赵如和不会照顾自己的郑煌,离不开人。郑屠并没有过多坚持。因为他知道,从他第二脚踢向郑丽时,她已经是个女人了。
郑丽的事情在葛村传了个通透。虽然郑屠并没有向别人提起半句,可是当初听酒醉刘会计拍胸脯担保的那个青年却心服口服,传诵起来。整个村子,百来人。我传你,你传他,各个都是心腹。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不足半月几乎连十几岁的娃都知道了。事情自然也进了郑屠原先的亲家,老钱耳朵里。自从郑秀死了以后,钱途终日吃捏呆傻。就连老钱花重金从县里请来的大夫也无奈的摇起头来。老钱想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把钱城,钱途两个儿子,都送进了城里一个远房亲戚那里。他想着,给这俩娃换个环境,许能好些。老大钱城在城市小学找了个教师的工作,而钱途依旧待在家里,靠着老钱每个月寄来的钱活着。不费老钱的良苦用心,没出整年,钱城来信说弟弟钱途的心智已基本恢复,并且也加入到建设祖国的队伍中,当了一名运输石料的卡车司机。
老钱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他还是一直经营自己的钱家老店,直到村里换了村长,回收了所有铜铁之器并改了吃大锅饭的形式。钱家老店没了,老钱着实难过了一阵。幸好实还有些家底,于是把钱家老店的铺子改成了药铺。凭着原先跟爹学的那些一知半解的医术,平日里给人把脉,抓药。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这日给一个腰疼的村民针灸。针定位后,那村民便和老钱闲聊起来。老钱这才知道郑家又出了事情。晚上睡觉前,他和自己的婆娘学了这件事,钱夫人说应该去看看,再咋说原先也是一家人。老钱却摇着头,悠悠的说道:不能去。我有时候就想,郑秀的死对咱家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你瞧他们家怎么祸事总也不断呢。这咱要还是亲家,光为了他儿子郑煌,我就得跑断腿。当初郑屠说让我在城里给郑煌找间学校。我没好意思驳他,哪是这般容易之事。好在现在断了关系。唉,这辈子。。。其实郑屠也不易啊。。。。。。
邵兵自把郑屠架在自己裆上的刀劝走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那刀会再次捅过来。一个月后,硬刀子没来,软刀子却像暴雨般,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扎来。邵兵以为是郑屠散播的消息。他在心里骂着郑屠,就算是为了自己闺女,也应该守口如瓶才是。怎知现在,当自己围着葛村欣赏杰作时,那油亮的皮鞋难免会被啐上几口。
现在的邵兵,情愿那刀卡在自己的裆里,也不愿它架在自己的声誉上面。邵兵没能赶走告密的刘会计,反倒被他豁出去的变本加厉所要挟,又利用自己父亲的关系帮他家办了些事情。邵兵不敢得罪刘会计,因为如果鱼死网破,自己连进县城都是个问题。毕竟现在这件事只是在葛村传传罢了。当敌人无法被消灭时,就应审势夺度的将其变成朋友。所以他以实际行动稳住了刘会计。邵兵想:只要暂时没有领导视察,那些愚昧的村民很快就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淡忘了郑丽。如果要压制一条新闻,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条更有力的新闻去转移视线,而为了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这更有力的新闻也只能从郑家身上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