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往事廿年第一卷----17

 

公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拥挤不堪的空间让车上的人们看不到车外的情况,直到下了车,李林几个才看到周围的环境保护。这里明显不是城市的风貌,不宽的公路两旁是连绵的菜地,地里种着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显然还不是收获的季节。

 

前方的路已经被人群封锁,他们距离稍远,看得不是很清楚,模糊瞧见人群前面有一条蜿蜒的绿色车队,估莫得有几十辆车,周围的人见到如此景象都很兴奋,有些急性子顾不得等待命令,早已飞奔过去,李林和张松也想跟着跑过去,被孙力制止住了。

 

孙力是这里唯一的NK自治会成员,从广场出来的NK学生都是由他负责,出发前,自治会主席嘱咐他无论发生什么时候事,都要保证同学的安全,他不敢大意,叫住了李林后,清点了一下本校人数,他把自家的学生带到清净点的地方,围了个圈子,准备交代一下。

 

“大家先不要着急,我讲几句。”孙力清了清喉咙,大声冲着同学说到。他的身份NK的学生都了解,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了交谈,安静地等他发言。

孙力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满意,“大家都是学生,来这里目的很明确,就是阻止部队入城!夜里出发前,主席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大家的安全。”

 

“怕死就不来了,安全什么安全!”不知道是哪个喊了这么一句,有些人开始哈哈笑着,孙力面子上不好看,却又的不便发作,他深呼吸几次,只当没看见,继续他的发言。

 

“我们的确不怕任何危险,但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我们的来这里是为了广场上同学的安全,大家无需无谓的牺牲,在这里的行动都要听全国高联的调配,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落单,碰上特殊情况要大声呼救,请谨记我们的使命!我要说的就这些,大家先不要离开,我去问问咱们学校的任务。”

 

他的这番演说有了效应,NK的学生自觉的留在了原地等待,身边不断有小股队伍经过,不少人扛着学校或者工厂的旗帜,期间还有一些装满了食物和饮水的车辆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上,张松瞥了一眼一辆货车上装饼干的箱子,“看见吃的觉得饿了。”,他说完后,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昨晚大多数人都没有睡觉,赶了一上午的路,基本都饥肠辘辘了。李林翻了翻书包,里面还有昨晚上一个热心的北京老大爷送给他的几个茶鸡蛋,他递给张松,“看还有谁饿,你给分了吧。”,张松接了过去,自己先剥了两只,一口塞在嘴里,这才觉得肚子有点踏实,他看了看旁边的同学,把剩下的两只递了过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孙力才回来,“妈的,找了半天也没个指挥的!”,中午的太阳有些毒,他不知从哪里找了张报纸举在头上,“全国高联就没派个负责的,问了半天让咱们继续待命,就守住这条路就行,大家都过去吧,一会儿发吃的,也都饿了吧?”

“是啊,早饿了。”,“前心贴后心了!”,一阵抱怨声,

“行了行了,大伙这就跟我走,咱们先吃饭,还不知道要守在这里多久,先填饱肚子!”孙力用力地挥了挥手,领头向前方走了过去。

 

长长的绿色车队被堵在公路上,这些车辆都是披着绿色大篷的货车,车队前方还有几辆公共汽车打斜着停在路上,连小车都无法正常通过,大篷车的周边都挤满了人,正是午饭时间,车下一部分人正在向车上传递着食物,车里的人基本都面无表情,任凭车下的人不停地讲着什么,得不到他们的任何回应,只是抵抗不住饥饿感,麻木地接着食物。车队负责的军官模样的人在车下和一些人在交涉,虽然无法前行,但看负责人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焦虑的情绪,很平静,反而车下的人都比较兴奋,说话的声音也都很高,孙力大口把手上的食物吞了进去,扭头跟李林说了一句,“剃头挑子一头热啊!”,李林折腾了一上午,早已经饿过劲了,这会儿反而不太想吃东西,正心不在焉地闷头抽烟,没注意到孙力说什么,只是抬头恩了一声。

 

同行的学生待得无聊,打开了随身带的收音机,正在放着午间新闻,里面仍然在重复着夜里在广场官方广播一样的信息,张松听得烦闷,“烦死了,没完没了,快关了!”

 

大篷车里身穿绿色制服的人依然坐的那么挺直,车下的人没有放弃,一遍一遍地在向他们解释着什么。太阳已经走到了头顶正上方,柏油路面泛着热气,距离稍远的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模糊。

 

李林仍然在一颗接一颗地吸着烟,李易在火车站前广场睡着,三儿正在和王刚在包子铺喝酒扯淡。三兄弟的同一时刻在不同地点做着不同的事儿。

 

 

 

 戒严令第一日的早晨,五月下旬的太阳早早就爬了起来,广场上仍然是人山人海,如果是对时事一无所知的人,很难感觉出和前几天气氛有何不同,经历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大多数学生和市民都彻夜未眠,有些体质差的,也是天蒙蒙亮才不知不觉睡着,也有少数由于多日的疲劳侵扰,在官方广播的强大攻势下陪伴下入眠的,王茗就是其中之一。

 

夜里李易送她回了本校驻地,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和自己欣赏的男生谈场恋爱,是那个年代甚至现时间所有妙龄少女的梦想之一,虽然昨晚李易的动作有些粗暴,但她心里还是受用的,这一觉睡得很甜,当她醒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的感觉。

 

睡醒的王茗习惯性的走到了广场东边,历史博物馆附近的树丛,这里有几个平时用来灌溉灌木的水龙头,知道的人很少,来广场的这些天,几乎每天早上她都会到这里洗漱,今天很奇怪,她蹲下打开龙头发现没有向平日一样流出水来,她连续试了几个都是如此,只好站起来又走回广场,打算跟旁人一样去那拥挤不堪的地方洗漱。

 

“断水了!”,“我xxxx姥!”,还没走到就听到一连串的骂街声,她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走过去详细听了听才知道,广场上的水源被切断了。没有水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少人聚拢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向大会堂附近走过去。

 

几队学生纠察及时的出现了,他们阻拦住试图冲进大会堂的人群,用手提喇叭反复地做着解释工作,大概半小时后,人群才渐渐散开,附近的一些居民也得知了断水的信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辆辆载着水桶的平板三轮不断地向广场上送着水,偶尔还会夹着一两辆也是装满了水桶的130货车,刚刚才散开的人群又逐渐聚集,忙着向场内运送。

 

王茗很勉强地找了个脸盆完成了简单的洗漱,自己学校的男生走了不少,留下的女生大多无事可做,感觉无聊的她走到了NK的驻地想看看李易在做什么,问了不少人,只打听到了李林的去向,却没有人知道李易去了哪里。

 

轰鸣的飞机引擎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广场上空盘旋着一家直升飞机,围观的人对着它不断地指指点点,不少人冲着飞机大声的呵斥。王茗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直升机,她跟着飞机的线路在广场上东逛西逛,飞机上偶尔会扔下一沓纸片,飘飘洒洒地落到地上,她捡起一张看了看,上面都是官方的宣传,重复着夜里她们听到的一切,瞥了几眼后,她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揉了揉丢掉了。

 

到处都没有李易的踪迹,平常总和他在一起的朋友,要么不在广场,要么毫不知情,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开始有些担心,不断地有各种消息在广场上传播,其中还有来自一些市民纷纷赶去的几个路口的不详信息,这些让她心神不安,她想出去广场找找,又怕李易一会儿又像前些天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李易的帐篷等候好了。

 

临近中午,温度越来越高,几十万人集聚在这个么小的地方,各种味道被热气蒸发出来,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太热了,下一场雨该多好啊!’坐在李易帐篷内的王茗想着。

 

 

 

人人际遇不同,即使经历了相同的事情,每人所得到的也不一样。广场每天迎来送往上万人,每个人从这里收获很多,反思也不尽相同,,多年以后,也许当初所反对的变成今天正在做的,当初所坚持的,反而早已被抛弃掉,世上终无一物强大如时间。

 

王茗焦急地等待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有NK的学生从市郊回到了广场,其中也有李林几人。城郊公路上热心的市民太多了,人数上早已几倍于学生,并且依然有刚刚得知信息的人陆续赶来,几个学校的现场负责人碰头开了个会,决定只留下少数一些人,其余的全部撤回来,后续到达的人带来了很多坏消息,让他们很是忧心大本营的安危,在热心司机的帮助下,分乘几部车赶了回来。

 

刚刚才进入NK的驻地,王茗就看到了李林,在发现回来的队伍中没有李易后,她焦急地迎了上去。

 

“李林,李易去哪了?”,她阻住了李林的去路,忙着问道,

 

李林正试图找寻天空中有没有直升飞机的踪迹,突然一下被拦住让他吃了一惊,定定神才看出来前面的姑娘是王茗,虽然这俩天这女生跟自己的大哥走的很近,但和自己并不太熟悉,大哥这几年走马灯的换女朋友,他对这女孩也既无好感,也不讨厌,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夜里就出去了。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干坐了半天的李林心里也烦躁,回答得很是敷衍。

 

“今天早上就没再见过他了,我都找了一上午了。你想想看他会去哪里啊?”心里上火的女孩没有注意到李林的冷漠,急切地继续说着,“中午有人说六里桥那边出了事,有人还受伤了!”

 

“有这事!”得知这样的消息,李林也很揪心,基于同胞兄弟的互相了解,虽然直觉大哥应该是回家了,但仍然开始担心起来。

 

“你回来了,那我就去那边看看去!”王茗没在等李林说什么,就急速离开了。

 

学生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是受保护,享有特殊权利的,漂亮的女学生更是如此,王茗很容易就找了一辆出租车带她出去,车费当然是不需要的,这个城市这些年一直有着学生运动的传统,市民对学生也是爱护有加,他们的诸多诉求几乎也只能是通过这个途径去表达。司机没有和这个女学生过多交谈,得知目的地是六里桥后,暗中加大了油门,车子飞快地驶离广x场。

 

伴随着戒严令,路上已经没有了交警,不过秩序并没向撤走交通管理的那些人想象的变得混乱,出行的人与车辆都心平气和的相互里让,一些较大的路口中心甚至出现了学生替代了警x察的职责去指挥着交通,虽然毫无章法可言,但由于善良市民的耐心配合,路面一派秩序井然。戒严令的首日,全城人就在这种无政府的状态下异常和谐的生存,广场上甚至还出现了为声援学生,小偷罢偷的大字报,不知这一切让多年后那些靠指责同胞素质来为某些事情辩论的人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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