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多年, 有时还有梦醒不知身何处的感觉。 来美之初, 最长来光顾的美梦有两种。互有因果关系。
一是走进托福考场发现迟到了很久, 英语试题文字或成了钩子剪子看不明白,或成数理化冷题偏题, 可恶的是和第一题纠缠了半天后才想起秘诀是要先易后难, 揪心的是竟找不到一个能下手的易题,心急如焚的是考听力时耳机需要拍打一下才憋出一段句子,最最让人绝望的是邻坐的人,居然在我冲他/她挑眉挤眼时玩消失,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昂首阔步的去交了卷闪了人. 当然这个人常常是俺小师妹,俺那个急, 那个悔, 哪个绝望都是俺在现实生活想象不出来也没遇见过的.
说到梦, 俺一不留神就憋出一句准名言来,每个有梦的人都天生是自己编排自己最高明的骗子。俺的现实生活从没有比梦生动过, 感人过. 俺再说句不付责任的话,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所经历的喜怒哀恐惊,俺再不负责的加上个性字,那一项不是在梦中消受到的呢?梦就是你自己, 最了解你害怕什么, 渴望什么, 激动什么, 嗜好什么, 高潮什么, 所以它能在几秒钟里将世间幸福快乐之颠峰, 忧伤悲苦之深渊夸张而真切的浓缩起来,勾引你蹂躏你摧残你娱乐你.
俺现实生活里的读书考试就比梦来的平淡的多, 不算博士后俺也读了二十个年头, 吹个小牛, 考场里只要俺醒着, 困难在大, 有条件上, 没条件创造条件上, 实在不行找个条件比俺好的搀着垫着上, 加上先天优秀后天锤炼高EQ疏导, 就有能力把那一丝内疚化解于萌芽之初.
但夜里被梦拉进考场就不同了, 这就是那段时间折磨俺煎熬俺的被小师妹称之为索债梦的nightmare. 她说俺不务正业, 书看的最少, 分数还往多里去要求, 惹神明罚梦. 说是这样说, 俺小师妹后来一高兴百密一疏还给俺支了一招, 她那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还真从此破了哪个索债梦.
再一梦就梦着俺不在美国, 俺在中国! 而且把俺出国前在国内所有遇到或想象得到的社会主义特色的麻烦和不便, 都浓缩在那几秒中的梦里了, 看那梦境的意思, 俺的户口啊, 关系档案啊都在中国, 都悬着。 我想俺在梦里那特定环境和惯性思维下的哪个自怨自艾啊, 不管您是坐飞机来美的, 睡集装箱来美的, 还是海陆空加跑一通来美的,只要您是十年前一美元换九个铜板时来美的 , 俺的那个悔和怨您会理解. 现在当然不同了, 美元也换不了几个铜板了, 楼也是彼岸的高了, 饭堂子澡堂子的大小也没法比,贵的车贵的房都挪了窝,谁挪得回去谁牛。 这个留着有时间再唠。 话说回来, 多坚强的毅志也禁不住那几次浓缩夸张的对比所产生的折磨啊? 好在梦惊醒一瞬间俺有个土法子, 就可以立马鉴别出俺是睡在太平洋的东还是西.
俺一惊醒就条件反射用鼻子猛嗅. 黑暗中, 从没让我失望的就是那淡淡的, 是有似无的焦臭味---臭鼬的屁味儿, 嘿嘿,俺还在这儿呆着在, 不用再考托福, 找关系,办护照, 排长队瞧窗栏杆后的长脸了.
说到臭鼬, 来到美国落地后第一夜受到的第一个刺激就是这避之不及, 挥之不散的鼬屁味. 那天黄昏, 朋友帮我收拾好房间后, 带我秀一秀他的领地, 从他家的鸡窝(这汉子自己养了一只鸡, 天天吃新鲜生鸡蛋.)附近走过时, 暗里突然一只大毛球滚了出来, 随后见风长,就现出一个塌鼻裂眼的家伙炸耸着全身黑白相间的皮毛,居然两前爪着地, 两后腿冲天, 嘴里吉里叭哒的在我的面前象杂技表演似的转开了. 我从惊诧中回过神, 冲着载歌载舞欢迎俺的它说着嗨,手就向它的头部摸过去. 不是吗? 俺读书时的外教给我们起过萌, 说资本主义国家的狗, 不管是白狗还是黑狗, 没被绳套笼困的狗就是友谊第一不咬人的好狗. 这种情况下, 你要是不怕, 还主动轻轻拍拍狗头, 这个马屁绝对把狗主人拍瓷实. 就在我手要到还没到的时, 房东的呼阻声和一声脆响同时入耳. 我当时就给熏短了路. 出国后的第一个老板给了我整整一星期的带薪假, 不用去上班.
俺小师妹那天晚上本来开着车来要给我接风洗尘, 当时站在我没法看清她的距离喊话说, 不吃饭了, 你半个小时后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把东西拿去, 你今晚, 还有明天得在澡盆里泡着了. 半小时后我从澡盆里爬出来在她说的地方找到半箱国产砖头肥皂, 两袋发黄了的洗衣粉和大半瓶由绿变黄了的花露水. 呵呵,当年在国内学生宿舍帮她捆行李时还笑她是否要出国开洗衣店. 小师妹一直对我很不错的, 要不是俺也不会放弃去东岸名所, 来到她帮我联系的和她一墙之隔的实验室. 但从那次后, 我俩似乎有了点隔阂. 随着三月半載后臭鼬味的淡薄, 俺们没啥关系的关系也淡薄了. 直到有一天她说他要来了. 唉, 都是臭鼬惹的祸!
出了研究所进了公司混饭加混时间, 我们还有时联系一下, 但不太串门了. 这样直到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 说他要出来了. 他也是我的铁哥们, 当时我们趴堆时他就对小师妹无微不至, 其实我前面说的有点夸张, 毕竟是屁大的事, 还能真的拆了两小无猜? 关键还是有个他. 他那时什么都出类拔萃, 就是和他爷爷爸爸一样坚决不出远门, 那意思是从北面的大草原漠子挪到京都就挪得够远了. 自老爷入了关后, 爷爷没出过庄子, 爸爸没离过镇子. 他走的最远, 从六,七环线的通县挪到北四环的海淀后就死活不动窝了. 其实他比我们出来了的人强, 在中关村也是开着大店子数着厚票子的总字号人物.
有了工作就得买房呀,小师妹如是说, 我们准一家半或一对半是在他来后的半年后同时同地买房, 同时搬的家. 他们一家在小山的东面, 我这半家在西面, 说好等他们办完喜事后就抽空把两家的后山部分一圈, 这样小师妹晚饭一焖熟, 月光下在坡上一嚎, 一家半都有得吃了。 但是好愿难成. 不久俺哥们临阵脱逃, 后院托孤, 回了中关村. 我和小师姐还真差点就有机会把后院一延, 两半家变一家. 说到底, 败也臭鼬, 成也臭鼬.
搬家后第二天半夜, 我坐在一堆没收没理的破乱上看新闻, 小师妹和我哥们爬山越墙, 被子不带洗具不拿的来借宿, 说是起码要呆一个月. 一股浓烈熟悉的气味告诉了我一切. 面对我兴奋大于疑问的样子,小师妹一付兴趣索然的神态,全不照顾俺的情绪,找了个被子就歪到了卧室一张沙发上没了声息. 俺哥们看着喜呆了的我说你要想听就倒酒啊?
那晚他们也在清理东西, 俺哥们被安排在车库将所有的被子衣服洗净烘干再归类. 干着干着, 一个花狐狸(哥们是这样说的)逛进了车库来. 他赶紧按下库门, 抄起塑料筐就追来撵去的和那花狐狸较上了劲. 俺哥们说, 兜着兜着这花花狐狸就露出尾巴来了, 居然倒立着把屁股冲着我扭来拗去的, 这大半夜的俺还纳闷美国咋也闹狐仙呢, 就听到一声脆响........
呵好困啊早上四点多了....闲话少说, 这件事对哥们的打击够大, 特别是听了我的故事后更增加了压力. 早上六点四十分时俺哥们硬是把小师妹从臭梦中拽到了客厅. 三人开了个简单的会,为了每个人的身心健康, 决定俺的哥们买最近的航班回海淀, 回去后不再干涉别国内政. 我和小师妹则准备拆东墙补西墙做个围城......长话短说, 俺给哥们送行时, 俺哥们检了票入了空港又出来把俺拉到一边, 对我说你也死了心吧, 俺是怕你日后神经了。 俺们的小师妹真正感兴趣的是老美, 是白人! 我对哥们说, 你还有良心, 俺说的拆东墙补西墙要围城是说给你听的, 俺是怕你惦记, 放心不下的回去。 咳, 俺以为你比俺强, 能擂得过洋人, 也不中啊.
上个周末, 小师妹因园子里地鼠, 松鼠太多, 刨垠打洞糟蹋她心爱的芭腊果树, 就买了个大捕鼠器要抓活的. 逮是逮了个正着. 不过已经僵持了两天还没法收场. 您猜着了. 笼子里蹲着一只大臭鼬. 它死憋着个屁谁也不敢靠近, 挪也没法挪走, 放也不能放行. 俺小师妹夫跑来硬拉俺去对付哪个畜生, 我和小师妹说, 曾经在这方面跌过跤走过弯路的我心有余悸, 洋人该派上用场了. 肚子挺得比胸脯高的小师妹居然对俺破口大骂, 问俺还是个男人不?, 说她若不是挺着肚子还能轮上俺?, 俺嘻嘻笑着陪不是, 最后自然是妥善的解决了此事.
结果小师妹给俺支了那招破索债梦的绝活。 后来俺一梦见赶考, 就赶紧下意识的去梦小师妹在一旁帮俺磨墨, 果然有效. 小师妹出此计策时撅嘴绕舌转眼的, 她瞧俺将信将疑, 推了俺一把, 说她心甘情愿还不行吗? 看着俺有了一丝暖意赶快又加了一句, 只能是在梦里哟!
梦说怪也够怪的,打那后凡是俺夜里赶的考, 爷们儿都正襟危坐的做学问,娘儿们则婷婷玉立做伴读, 磨墨的磨墨, 摇扇的摇扇,监考的太监居然视而不见。个个爷们果然考出状元般的成绩, 学问界从此就没了这索债梦之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