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涛阎
10-17-2010
接上文。当时的农民对地方基层领导收公粮的招术愤恨之极,有不少人便给毛主席刘少奇主席周总理写信控告地方领导,表面上说是下级领导不听毛主席的教导关心群众生活,大搞一平二调,把农民害苦了,其实他们心里当然明白收公粮的指标是最高层下达到各地的,但老百姓明白,只能控告基层领导,不能直接反对毛主席。毛主席和刘主席立刻清楚了下面群众对收公粮的憎恶,也理解了基层干部的难处。但二人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有了针锋相对的看法。
毛主席和刘主席在中南海游泳池进行了一场大吵,毛主席认为刘少奇公开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不仅仅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把社会拉回到蒋介石时代,更重要的是:经历过“秋收暴动”的毛主席非常担心把土地分给农民然后到农民家里挨家挨户收公粮必然导致新的秋收暴动。所以,毛主席批评刘少奇的做法,并建议把土地收回来归生产队,打的粮食也归生产队,先交公粮,剩下的分给农民,这样,收公粮就很容易,只跟队长要公粮就可以了,不需要到各家各户收公粮。毛主席认为,刘少奇是靠工运起家,根本不了解农民运动,没搞过秋收暴动,没有跟农民打交道的经验。
刘少奇有调查,他发现,土地一半归生产队一半归自留地的情况下,生产队的地里打的粮食少,而自留地里打的粮食多,因为社员们都把精力放在了自留地里,即使队长要求社员上工时间都必须在生产队的地里干活,可社员一收工立刻跑步到自留地。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刘少奇的算法是这样的:把土地全部分给农民,全国总产量除以总人口,就是全国每人的口粮。这个数字越大,全国饿死的人数就越小。而把土地全部归生产队,总产量一定小于包产到户,饿死的人数就高。
毛主席虽然数学不好,但那只是几何。他自己也说当年在中学里学几何,每次考试都是零分。但后来的资料表明,他在中小学时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的考分能考到六七十分的。他的数学不好,俺估计是因为他没把心思放在数学上,而对政治历史类过度偏好而导致的,不是他的智商在李鹏小布什之下太多造成的几何考试得零分。所以,刘少奇的算法毛主席是应该能搞明白的。那他为何如此反对刘少奇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呢?因为他亲自领导过农民“秋收暴动”的,他那时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而不原谅蒋介石,但现在他清楚如此收公粮他就变成了第二个蒋介石。他便强烈要求刘少奇撤掉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指示。刘少奇火了,大喊:“饿死这么多人,历史要书写上你我的!”连周围很远的中南海其他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令毛主席对他痛恨不已,整死刘少奇的决定便在此刻定下来了。
后来毛主席反复说,一直存在着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这话不是他信口开河,而是当时的真实历史。别说毛主席刘少奇,就是每一个省委,每一个地委,每一个县委,内部都有两派。我们县也一样。甚至所有的公社书记也都在思考:到底该把土地分给农民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还是继续搞人民公社化公有制制度。包产到户,可以提高粮食产量,饿死的人就会减少。但它的缺点就是无法收公粮。这是领导干部头痛到极点的难题;而土地归生产队,收公粮容易多了,但产量低,饿死人的事还是无法避免。
该如何是好?有的公社甚至有的县直接响应刘主席的指示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把土地全部分给了农民。有的公社甚至县听从毛主席的指示,自留地只给三成,七成归生产队。大多数采取的是一半一半。毛主席那时候也时常到下面查看。刘少奇去了河南,因为河南饿死人最多,刘少奇认为先解决河南大量饿死人的问题。那里有个叫纪登奎的,对土地分给农民后收公粮太难而苦恼,便跟刘少奇谈的不太好。刘少奇前脚走了,毛主席后脚到。纪登奎就把他不同意刘少奇的看法告诉了毛主席。毛主席一看下面有人支持自己,就更加反对包产到户了。也就跟刘少奇死磕,要继续搞人民公社制度。
由于三年困难时期毛主席不在北京跑到南方休养,而恢复国民经济的大权交给了刘少奇和邓小平。发生大量饿死人的事使得邓小平在经济上逐步认同了刘少奇的做法。刘少奇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让农民自救,他的威信也就随着毛主席瞎指挥的威信扫地而上升。到后来毛主席回到北京,邓小平不让毛主席参加会议,毛主席参加会议后刘少奇打断他的发言。早在三年大饥荒的最后一年(1961 年)邓小平主持制定了《农业六十条》。这个《农业六十条》是折中毛主席和刘少奇两大对立观点的,但毛主席认为这也是跟毛主席的路线过不去的,属于刘邓路线。但省委书记以上的高级领导慢慢地开始认同刘少奇的路线了。
二人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一直干到文革开始。从郭志冰编的《邓小平》一书中可看到当年南斯拉夫《政治报》驻北京记者当年写的原始记录分析:“邓小平勾结刘少奇在先,投靠毛林于后,功过相抵,地位原封不动,但在新的党中央内,他已不再被毛林派认为同道中人,他的三心二意虽保全了眼前的地位,但将来不论毛林派或刘派得势,他都难免受到清算,正如一位亚洲国家的记者对邓小平所做的评语: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文革中邓小平果然得到了清算。文章里边说的是指刘少奇开始跟邓小平合作按时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在会上决定党的领导人。由于中央委员里认同刘少奇的人数超过认同毛泽东的人数,毛主席给刘少奇邓小平等在北京筹备中全会的领导发指示,在他没有回到北京前不得召开中全会。刘少奇说中全会的筹备是合乎规定的,按时召开。毛主席和林彪悄悄地把三十八军由关外调入关内,那意思非常清楚:你刘邓要胆敢开会,就军队镇压。邓小平立刻倒戈,宣布不开中全会。邓小平是中央书记处书记,负责中全会筹备的,另外,没有邓小平的支持,刘少奇的票数不够。这样,刘少奇靠投票的方式反抗毛泽东收拾他的图谋便失败了。但这件事可以看出:刘少奇的农村政策是得党心、民心的。 这就是后来说的邓小平关键时刻出卖刘少奇的那段故事。
毛主席跟刘少奇另一争论在于:他认为之所以生产队的产量赶不上自留地的产量,是因为农民有自留地,要是把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农民就把全部精力放在生产队的生产上来,而且还要教育农民,让他们树立“以社为家”的共产主义思想,批判自私自利的资产阶级思想,总产量就会跟自留地一样高。那时候村里到处都是大字标语:“以社为家”。
毛主席的公社化到生产队收公粮要比挨家挨户收公粮容易多了,但收公粮也是不太容易的,主要是经历了大饥荒后人人爱惜粮食如命,口中夺食太难。当时农民都知道,北京市里的人吃得比农民好太多了,种粮食的挨饿,城里人反而能吃饱,肚子里必然有点气的。所以,站在党的立场上,北京人要是反对毛主席,那良心都丧尽了,因为那么难收公粮,饿死农民也要让你们吃饱,这等恩情重比泰山。站在农民的立场,北京人要是不反对毛主席保护刘少奇,毛主席如此对待农民,你们读过书的人太没有平等观念了,良心都让狗吃了。良心是什么?良心就是善待弱者,不能欺人太甚。然而,事实证明,北京人是不喜欢刘少奇的,而对毛主席“饿死农民的人民公社制度容易收公粮能让城里人吃饱”的政策顶礼膜拜。那时候农民批刘少奇的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和见风使舵的党员。而城里人,几乎百分之百反对刘少奇,拥护毛主席。毛主席让北京人有极大的优越感,道理便在于此。这个传统一直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北京人高考分数线要比农民底一百分以上。导致全国各地人都往北京跑,北京人口高达2200 万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几十年如此人为地制造不平等,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下面是一位村里老爷爷当年的经历。
报社记者为了配合多征公粮,就站在城里人的立场上,到农村搞造假照片。今天到处都是造假的,什么地沟油三鹿,其实根子在几十年来的报纸。如同种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话说这位记者和县里的一位干事一起到了农村,一人背着照相器材,一人背着一袋子麦子。那位老爷爷看到县里来人了,二人还让他看了口袋里的麦子,老爷爷高兴地笑不拢嘴。然后便是布景:把水缸上的铁盖子盖好,把那袋子麦粒倒在上面,看上去是缸里的麦子满满的样子。告诉老爷爷说这麦子就是您的了。老爷爷就乐哈哈地站在缸的一侧,咔嚓一声,快门就按下了。然后,二人就把麦子重新倒入他们的口袋,老爷爷不干了,说你不能把送给我的麦子拿走啊,生产队的麦子基本上都交公粮了,我过年还没白面吃呢。记者说老爷爷您别着急啊,我们还要到另外一家去照相,然后回来把麦子给您留下就是了。
这样,老爷爷眼巴巴地等,可人家早就回县城了,那麦子是从粮站借的,用完要还回去的。很快,全国报纸就有了农民大丰收的景象照片了。大量收购公粮的任务各级政府就必须想方设法完成了。城里人真的以为农民大丰收了,不知道农民继续挨饿的事实。
我老舅有个儿子比我小,但大脑发育比我早很多,可他大脑发育非常奇怪:管专门干坏事的那部分细胞发育特好。所以,他的绰号就有了:“孬子”。久而久之,孬子就代替了他的名字,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回国跟他见面还得称他孬子。他也嘿嘿一笑。
孬子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玩。我也喜欢他那机灵劲,当真令人叹为观止,不服不行。
他那些孬事以后再谈,今天就说他用尿代替公粮的事。
那天孬子刚到我家,就听见房后“吁--- 吁”的吆喝声,那是车把式赶大车吆喝牲口呢。他两眼发光,不用言语,眉宇间二人就互递了情报,嗖地一声俩人朝外跑去。赶上了大车才知道那是去交公粮的。车把式姓焦,名福增。那年头没有汽车,小孩子只要能坐上大车就心满意足了。孬子给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哀求车把式,毕竟那车把式是我们村的,不是他们村的。“叔叔,我们去赶集。”我不得不求人家,否则在孬子面前很没面子。把式一听,孩子们都想干这个,不能答应的。可看到孬子,那毕竟是本村人的亲戚,他就高抬贵手了。还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车厢里只有两大麻袋麦子摞在一起,我俩就坐在车的尾部。车把式坐在车辕子的地方唉声叹气。我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就问:“叔叔,谁让你生气了?”车把式立刻怒火中烧,大骂了起来:“他妈的这不是让我难看吗?上次交公粮少称二斤,结果人家粮站把我的帽子扣下,让我补交二斤后再去赎帽子。粮食是大家的,帽子是我自己的,我当然还得跑一趟。可这次呢,又差半斤!”我问他是不是小队长干的,他说这次倒不是怪小队长,因为上次是生产队里的粮食还没分给社员先交公粮,是小队长干的。而这次是补交,是从家家户户那里收来的,人人都看着秤杆,刚刚要起来的时候就说够了。这样,最后一称重,差了半斤。可谁也舍不得拿自己家半斤粮食啊,要是每家去收,就那么一点点,怎么办?小队长说差半斤就差半斤,没有了,爱咋着咋着!
孬子一听俩眼滴溜滴溜地乱转。然后,四处搜索着目标。当他坐在麻袋上发现前方就是一瓜地。突然间他就跳下了车直奔瓜地而去。车把式害怕孬子给他惹事,毕竟偷瓜一旦逮着要挨揍的,那瓜地是哪村的,我们都不知道。孬子要是被打个三长两短的,他没法向我父母交代,想到这里,车把式往瓜铺望去。我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处的瓜铺里的人在弯腰干活。一转眼功夫,孬子就抱着一个西瓜跑来了,可他追不上车。我跳下车,接过西瓜,车把式把车放慢了,我们就上了车。
孬子抱怨我没去,大的西瓜他抱不动,就摘了个小的。他把西瓜往车厢有菱角的地方一摔,啪的一声就两半了。可那西瓜刚刚由白变红,是粉色的,属于生瓜蛋子。他很丧气,车把式看了发笑。孬子把一半递给我,我拒绝了,因为那根本就不甜呢。孬子就自己吃了起来。一路上就听他啃生西瓜的声音,很好笑。吃着瓜,他还悄悄问我:“润涛,半斤是多少?”我也没上学呢,但知道半斤是多少,便立刻告诉他:“半斤就是八两”。他接着问:“八两是几斤?”我说不到一斤,因为一斤是十两。我俩的对话逗得车把式哈哈大笑。然后孬子问那个西瓜有半斤没有。我不知道,车把式说至少有四五斤,要是除去西瓜皮,有三斤。孬子问:“三斤多半斤多?”我说当然是三斤多。
孬子高兴了。
过了一会,我看到他悄悄地干坏事的表情,发现他背对着车把式,脸朝后,骑在麻袋上让尿一点点的往外流。我看到尿全部流入了麦子里边去了,害怕给车把式惹事,就狠狠地瞪他。他假装看不见我的眼色,继续一股一股地尿着,还不时地更换地方。用了几里路的工夫来回换地方他才慢慢地尿完,要让尿一点点浸入干燥的麦子里边而不流出来。肚子里边慢慢把西瓜变成尿,他一边把尿浸入麻袋里的麦子。外面麻袋是棕色的,眼很大,看不出来有尿的痕迹。我当时想,幸亏是麻袋,要是布口袋就不行。
到了粮站大门口,我跳下车,孬子依然在车上。我害怕人家看到尿后揍他,就给他手势,他依然不理。我站在大门口外往里看,也准备好了一块砖头拿在手里,以接应孬子往外跑时被人追着打。我扔砖头的本事不低,说拍脑袋不会拍肩膀。
看到两个大汉子一人一个麻袋往称上放。收购员仔细查对着账目,然后说:“多了二斤麦子”。车把式吃惊不小,他原先准备挨批评呢。收购员说给钱,车把式非常精明,他知道给的钱是写在发票上的,回去交给生产队的,与他无关,他便说:“队长说,多退少补,我把二斤麦子拿回去。”收购员不愿意但也没办法,毕竟人家说的有道理。多退少补是原则。这样,车把式就把上衣脱下来,把二斤麦子放在上面,包好,拿了交公粮发票就回去了。
到了大门口,车把式不让我们上车,便说:“你们说的是来赶集的,不能拉你们回去!小孩子就学会了骗人,那还了得!”孬子不干了,说:“那你把二斤麦子给我,你不能拿家去,那是我用尿换的!”车把式一听吓得瑟瑟发抖,这要是给发现,那就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就听“驾!”的一声吆喝,马车嗖嗖地跑起来了。我和孬子一路猛追。直到到了城北边拐弯的地方车辆拥挤,车停下来了,我们才追上。上了车,就听车把式吹着口哨,那种害怕、喜悦、震惊等各种表情都轮番表现在了他的脸上。那二斤麦子过年包饺子加上大白菜馅,就是半锅呢。可要是被发现,那就得实话实说了,可就不得不回去交代了,尤其是那二斤麦子送回去是必须的。想到这孬子如此胆大包天,快到我家的时候,他便问孬子:“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要知道,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懂不?”他害怕队长跟他要那二斤麦子。孬子哈哈笑了,说:“你怕什么呢,咱们自己的麦子送给他们吃,我们倒没有麦子吃,太不讲理了!要是我当队长,死都不交公粮!你别害怕,小孩子的尿是治病的呢,吃不死人的。我看到那俩人爬木板梯子扛着麻袋到粮囤的上面就朝里边倒入,没法有人看到尿湿了的麦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胆小鬼!”
孬子给车把式解决了半斤麦子的难题,还有收获。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姐。她让我保密这件事,但让我以后别跟孬子在一起了,跟他学不到好。我刚好相反,特喜欢跟孬子一起玩,直到差点闹出人命。那一年,我在上高中,这倒是成就了我救人一命成了救命恩人的机会。但从此后,我再也不跟他一起玩了。
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
1。收公粮的干部也是自私的,为了个人的政绩地位不惜坑蒙拐骗。
2。城里人为了个人的利益,坚决拥护毛主席欺负农民的政策,刘少奇平反的时候很少有人对他有感情,只是不得不参加追悼会。可见,人的屁股决定大脑,坐在哪里,大脑就往哪边思考。自私的本性不是因为读了书就能改变的。
3。车把式看到二斤麦子到手了,绝不会交给生产队的。根本没有什么共产主义思想。
4。就连孬子这小孩子都知道不想交公粮,可见靠思想改造来改变人的自私自利是何等艰难。
5。“共产”和“党”这三个字的结合只是在夺取政权时存在,一旦掌握了政权,怎么可能让穷人共他们的私产?干部收农民公粮的时候不可能把自己手上的手表送给农民的啊。所以,“共产党”这三个字早已不存在了。可见,按需分配、要什么有什么的共产主义不仅仅是乌托邦,更确切地说是用“共产”的名义剥削、欺负弱势群体。今天,用共产的名义白白剥夺农民的土地,然后高价卖给地产商。所以,共产这个词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个骗局。等到房地产泡沫彻底爆了那一天,共产党也就改名字了。按理说改革以来涨价最多的是房地产,也就是地皮,农民应该最富有,但农民最穷,因为他们说那地不是农民的。
6。今天,全世界范围的独身主义者越来越多,加拿大就有三分之一的女性不结婚。随着不结婚人口的比例增加,在法律上取消婚姻的那一天已经看到了曙光。毕竟人一生80%的痛苦是婚姻造成的。等到没有了婚姻的那一天,谁想跟谁做爱就跟谁做爱,只要俩人喜欢。所以,按需分配的共产党不可能成功,但自由做爱的“共产裆”倒是可能实现的。几年前报道有数位部级高官共享一个叫李微的女人,便是“共产裆”代表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的例子。
农民自救的路还很长,直到邓小平再次掌权把土地分给了农民。所以故事还很多,还要慢慢地写。下篇便是那条小狗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