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山庄】十七章 5 困死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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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山庄】十七章 5 江涛不要困死中餐馆,他要化腐朽为神奇

江涛在洛杉矶中餐馆打工后期,跟人合租了一间公寓,为了省钱,就住在和小厨房连接的客厅里。望眼欲穿的妮可儿终于从读博士的犹他州过来看他了,那时两人穷得叮当响,都没想到要临时住几晚旅馆,就用蚊帐加纸板,在客厅里搭了个遮人眼目的“窝”——那些夫妻间久旱逢甘露上演的“肉搏战”,在室友的眼中,就成了一幕幕活色鲜香的“皮影戏”了……这是后话。

话说天天打工打工天天,江涛从早上进餐馆,到晚上出餐馆,十来个小时不见天日,剥虾啊剥虾剥虾剥虾,日光灯下看久了,连手指都变成玲珑剔透的虾肉似的,哪儿哪儿的感觉都不对了。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就想起要像当初在大陆那样去看场电影,转了数不清的BUS,花了好几个小时,跑到华人聚集的阿罕布拉市嘉乐戏院”,碰到一部港片,虽然听不懂半句广东话,但那些中文字幕已让他过足久违了的文化瘾。还有一天,江涛在餐馆里看到一本《华人工商电话簿》,突然间激动万分,泪眼婆娑,像看到了滚滚波涛中的一叶方舟,漠漠戈壁里的一汪绿泉,抑或一个华人熙攘往来的的家园村舍一般。

江涛一直是在厨房里干活的,这里头夏天闷热难忍。偶尔瞄到出菜口那个方洞外穿白衬衣、着黑裤子,胸脯隆隆的女服务生(有个女生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好靓呵)在宽绰明亮的厅堂里穿梭往来忙碌着,可以和各色人等接触、交谈,享受舒适的空调,不用一头汗一身油,就觉得那窗口是一个界限、一道警区,外面的世界就像《圣经》里描摹的迦南胜景一样,而他江涛,要爬出一步都难。那时,能出到厅堂做事……对江涛来说就是梦寐以求的奢望了!人,有时候可以卑贱至此。多少年后,江涛不小心做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每每想到当年这个蚂蚁或蝌蚪似的卑微愿望,就有很深的感慨。

心火热热的江涛在中餐馆的日子已有的感觉。大厨看出这一点,就点拨江涛说:你做得满不错的嘛……这样吧……”接着就给江涛描绘了一幅光彩亮丽的如何从等级最低的洗碗打杂、炸油锅做起,慢慢升到二厨,再跳到大厨,然后再做到老板的路线图。那时候打工已打得麻木了的江涛思忖着大厨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但有时想想又感到心悸:这条本不该属于他这个文弱书生的崎岖山路究竟要走到哪年哪月是个尽头呵?

大厨要江涛安心做工。他亮闪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弹拨了几个粗厉厉的手指说:“大陆出来到这里,我干了三年了,时间过得很快。在厨房干活千万不能掐着指头算时间,更不能看手表,想老婆。你不看,你不想,一晃眼,哈,到周末了,再一晃眼,哈,到月底发工资了,再晃晃眼,哈……

大厨还在那里“哈”,“哈”着呢,江涛就决心试一试他传授的打工哲学”了。嘿,这还真灵,一天下来快多了,于是就把大厨的话笃定地尊奉为麻痹自己、坐穿牢底,干倒厨房的座右铭。与此同时,读过一点破书的江涛还品味到了诸如王国维壶中岁月慢,杯中时日长”消闲美学的情趣,以及存在主义哲学家卡缪人生不过就是--西西弗斯推石头下山再抱石头上山再推石头下山再抱石头上山之类无聊往复之说,以此来彻底安慰自己,死了那颗驿动不安的心,从容再从容地打发光阴。

这期间,那个胸脯丰满,笑起来双眸似月牙的女服务生对江涛情有独钟,时不时溜进厨房来和他聊两句,旁人都看出来他俩的暧昧关系了,竟至于“月牙”一天被盘子里的汤汁溅到前胸,众人就在那里齐声起哄:“让江涛去帮她擦擦,让江涛去擦擦!”羞得“月牙”满脸通红,一转身就钻到洗手间去了……那一丝淡如幽兰的芬芳情意啊,让江涛的心在萍水他乡扑腾腾地鲜活起来啦。

但有一天,江涛像受到大刺激似的差点傻掉……旋即就大彻大悟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那天,江涛打厨房后门出去倒一大袋臭哄哄的垃圾,一阵清凉的轻风吹过,不知怎的就听到10号高速公路风驰电掣的车声了,那车声犹如五雷轰顶,让他傻里吧唧的呆若木鸡。江涛猛然意识到这个令人浑浑噩噩的餐馆是座现代和尚庙、囚禁和摧残身心自由的巨屋,就像那部《巨屋》小说里写的那样……在一勺勺炒面,一刀刀切菜,一个个洗碗的无穷尽的过程中,时光无情流逝,生命慢慢消耗……他这个在国内大小也算个知识分子的人远涉重洋,难道就是为了讨这口生活来的?以这个速度一个子儿一个儿地攒钱,牛年马月才能把女儿丫丫接到美国来?那个挑明了要他“发展好了”才来的妮可儿还能跟来加州么?……那一刻,高速公路排山倒海的车声给江涛一个醍醐灌顶的醒悟,从此有了一份铁定离开中餐馆的盘算。

只是过不了几天,还没等江涛开口说要走呢,老板就把他给炒鱿鱼了。老板说本餐馆出去休假的一个师傅回来了。呵,原来这样啊。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江涛在回宿舍的路畔电话亭给妮可儿挂长途,不停地塞那些冰冷的叮呤当啷的Quarter,裤管被斜飘的雨水淋得精湿,听着遥远那一头说自己“考试困了,要早睡了”的妮可儿枕边传来婉约的、富有磁性的话音,他有点鼻酸的感觉,他不能想她,想她那丝绸般细滑的皮肤,神秘的宛如甜叶菊样的体香,脸颊和唇上名叫红的色泽……

此后的一个过渡期,江涛到处找工,企图找到一份能让他一夜致富的工,不间断地又在几个中餐馆打过几份短工,洗碗、抓码、炸油锅,始终没有随遇而安的感觉,心中蓬勃着的一个声音总在说:江涛,你不至于困死在中餐馆的,你会化腐朽为神奇,你该走出自己的美国之路的!

这期间,江涛和人合租了一个单元的房子,为了省钱,他长年住在客厅里。妮可儿来加州“探亲”了,他俩舍不得花钱住旅馆,江涛就在大厅里挂了顶蚊帐,边上围一层塑料布,再加几块纸板,筑城一个临时“窝棚,上演了几幕夫妻间缠绵亲热的皮影戏。开始的时候,她的眼神没有点亮,她的呼吸纯属正常。到后来,他被她既熟悉又心醉的气息感染,慢慢去点燃她皮肤上的每根神经束。她的喘息沉重起来,她明显地想要喊叫,旋即将那喊叫扼杀在自己的喉咙里。她的手受刑般张开,他以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量撕裂着她的身体,呜咽地唤着:“我的小贝壳小贝壳……”,身底一热,就做了个升腾喷薄的日出了。

没过两、三天,妮可儿就回她的犹他州了,并且觉得住客厅既有辱斯文,更有失尊严,就再也不肯来洛杉矶了。这样,江涛就得倒腾点时间往她那里跑,打工也时断时续了。

但也就在此后不久,江涛竟神出鬼没地找到一份让他先有点积蓄,继而有些发达的工作了,那难道是找到一座金山银山不成?那难道是贩卖毒品、套购军火、走私人口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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