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美国的时候,是夏天。记得那个夏天特别酷热难熬,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刚来美国时候郁闷的心情有关。
虽然TOFEL也考了六百多分,上第一节课却硬是一句话没听懂。还好,老师主要是告诉我们买什么工具和纸张。下课以后几乎全班同学都在美术用品商店聚齐。问问也就都买好了。
我们的夏天课叫做"ACCELERATED DESIGN"。老师是个老头儿。他留起作业来特别狠,一两天的时间,留一大堆。害我做到凌晨五点。早上九点再去上课。记得有一个作业是"POSITIVE/NAGATIVE SPACE",要求画一个设计,主题和背景都成为好的图案。非常难,给我很深印象。
由于我们是和室内设计的学生一起修这门课,后来还有一个作业非常好玩,是要求用纸做一把椅子,越结实耐坐越好。我在接近早晨的时候,终于把这个椅子做好了。坐了一下,还行,没塌。。。。那时候最想的事,哪里是什么椅子塌不塌,是人能睡觉有多幸福。。。
夏天只是一个开始。我在美国读研究生的三年,是睡觉最少,最疲倦的三年。后来为了做作业,最长时间不睡觉的纪录,是72小时--疯啦!太累啦!
后来工作时候有了很多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同事,大家在设计学院的经历都差不多。熬夜是家常便饭,课余还要打工赚钱。这样的耐力,都是给在时装业工作打基础呢:)
读这所学校的时候,印象最深的课是"多媒体"。教课的是个非常有趣的男老师。他当时四,五十岁,穿得算比较正式,但是穿皮鞋的脚上从来没有袜子。并且嘴非常的坏,说起学生的作业有多差,毫不留情。很多人都恨他。但是如果他称赞你的作品,你会知道,他是真的,也就会特别高兴。
"多媒体"要求用不同的材料,做"身体上的雕塑"( 不必是衣服)。每节课的要求不同。纸,塑料,木头,金属,等等之类。但是,每次只许花20块钱。他推荐"一美元店"。
上那门课的时候,我给"一美元店"送了好多钱。的确,有钱上面的限制,会激发人的创造性。这是后来在真正的设计工作中每天都要面对的问题。还记得,我用一次性塑料杯子做了一个作业,自己特别得意呢。
设计学院的奖学金特别不好拿。第一年,爸爸经常寄钱给我,帮我交学费。那时候,他在芝加哥。还记得,第一个寒假,我跑去看他。爸爸带我去买好吃的,看到5。99一磅的虾,无意中说到,爸爸平时舍不得买啊,今天你来了,买给你吃吧。
就是现在,写到这里,我还是会流泪。我爸是南方人。最爱吃海鲜。我们从小就学会和他一起吃螃蟹,毛蛤,鱼虾。他连这样的虾都舍不得买,是因为他把钱都寄给我交学费了。当时听了,心里难过极了。下了决心,我打工挣的钱,拿出最多的交学费,自己一分钱也不可以乱花。还有,用我那全A的功课,去和学校要奖学金。
第二年和第三年的学费,几乎都是奖学金了。如果我让爸爸这样子再替我交学费,恐怕要因为心痛而死了:)
其实,他对我的前途,也是不无担心的。刚来的时候,他还劝过我,"不然去学电脑吧?找工作容易啊。。。"我笑了,"爸,大家都去学电脑,人才是要过剩滴。。。"何况,每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这样才最容易,最快乐,不是吗?
服装设计,对美国学生来说,也是热门的专业。我有很多来自美国和世界各地的同学,感觉上,美国的同学特别努力的少,外国的同学努力的比较多。不过,快要交作业的时候,大家都在工作室熬整夜。象开PARTY似的。
最记得我的台湾同学小米。她高我两届,极其有才华。做事情是比我更要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我们常常一起在工作室熬夜。半夜饿了,我们就一起去SEVEN 11 买吃的。快天亮的时候,人容易觉得冷。她就拿一个小电炉,做热巧克力加MARSHMELLOW,我们两个一人一杯。有一次,天快要亮了,只见工作室的大窗外,天的尽头有了一点点红色。我们都还没做完呢,九点就讲评了!!!!她开玩笑地捂住脸,大叫。。。"啊~~~不要!!!"转过来对我说,"看,我们象不象吸血鬼,最怕天亮??"我大笑。真的,我们这副脸色苍白,两眼发红的样子,不象吸血鬼才怪!
那些在工作室熬夜的日子,让我知道了做服装设计的辛苦。有很多时候,我会一个人赶作业。安静的工作室,窗外漆黑的夜色,孤独的感觉象潮水一样包围着我。可是,我的感觉和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是如此的不同。我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因为是自己远涉重洋来学的,因为是自己和家人交的昂贵的学费,因为是自己思考过,为自己选择的未来的职业。也因为,终于可以好好学习我如此喜欢的专业了,如果不全力以赴,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吧。。。
第二年的暑假,我得到了第一个实习的机会。是我的好朋友,俄国裔的塔尼亚告诉我的。我当时,对外国学生如何打合法的工,毫无概念。不知道行不行?她说你先去面试嘛。
我带了作品,就去了。那是一个高档孕妇装的牌子。公司非常大。很象个巨大的盒子,丑陋得很。我坐在桌子边,把我的PORTFOLIO给一个设计助理看过。她说,好,我去看看设计师在不在。
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白金色头发的漂亮女士走了进来。我们同时眼前一亮--我那天把头发梳了两个编起来的辫子,她也是!
这就是J,我后来的恩师。
J看了我的作品,WOW了好几声。15分钟以后,她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后来想起来,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J,我毕业的时候得到了非常好的工作。那是后话了。
那个夏天,在这家公司实习的时候,我初尝了在美国时装业工作的滋味。一个实习生,什么都要做,每天跑来跑去,发传真,找样衣,复印,把设计图和乱七八糟的纸张归档。在这个巨大丑陋的办公室里,有时候真觉得好没意思。不过,J还需要我做一件比较好玩的事--帮她设计衣服上的绣花。
以前没有设计过绣花,但是我会画画,设计几个图案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每每被我的绣花所惊喜,给了我很多赞扬。我是多么感激她。这是我在美国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啊,尽管只是INTERN而已。
我感激塔尼亚的慷慨介绍,也感激J对我的鼓励,这对一个外国学生来说,是很珍贵的。J这样做,可能有她本人也是外国人的原因,也可能因为,我和她有特别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