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 （56）

JEFF的公司坐落在第五大道，是美国时装界的心脏地带，多少时装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在第五大道开一个展示厅。

九点钟，长安准时到。经过大楼安检，又经过公司安检，总算见到了仍然是不带一丝微笑的JEFF。若不是听了MANNY 说的话，长安几乎要被他的冷漠打倒。现在长安总算想明白了，就像有些人总是带着招牌微笑，另外有一些人总是带着一副冷脸，个人风格问题，不能往心里去，更不能计较。

JEFF先带着长安参观了一圈公司，路过主席办公室，胖胖的满脸是笑的老头一眼认出了长安，走过来一个熊抱，对长安说：“甜心，这么快你就来了，很高兴又见到你。”他指着JEFF又问：“这家伙这回对你怎么样？”

长安微笑的点头：“到目前为止，很好。等他看了我带的东西，我想会更好的。”

JEFF没说话，看了主席一眼，略微扬了一下眉毛，长安看到了一丝怀疑, 当下也不做任何争辩。

到了会议室，长安镇静的打开带来的行李箱，一溜儿放开了带来的样品，然后她就坐下来观察JEFF的反应， 自己虽然是信心十足的来了，但最后的评判在客户手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了几块样布，JEFF原本懒散不经意的蓝眼珠子一下子精光四射，他问：“这是你们自己生产的么？图案是你们自己设计的？你们也有织布厂？”

“没有，图案工艺是我们请专家设计的，用的两家织布厂都和我们有长期协议，有不少布料是专门配合我们开发的。”长安有点夸张的形容成叶和布料厂的关系。相信何云峰等也不是有奶就是娘之流，夸张的也不算过分。

“你也出口面料么？”JEFF从布料上抬起眼睛，看着长安。

“不，我们是成衣厂，而且，中国的面料拿到别的地方做，价格上并不合算。”长安有些纳闷，难道他要把中国面料弄到印尼去做？自己费尽心机可发的杀手锏，可不想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JEFF连忙解释，“我不是要拿出中国做，只是，你知道，我用工厂，只用单一为我服务的，这样他们才会全心全意地和我绑在一起。你可以这样做么？”

长安权衡，是，绑在一起，受你牵制，中国企业难道都如此短视么？！我们宁可要缓慢的发展，也不能要不可控制的发展。想到这儿，她摇摇头， 用起商业谈判中屡试不爽的一招——有困难，往老板身上推：“公司领导对于业务发展有明确指导方向，要求地域多元化，以减少风险。”

老谋深算的JEFF放下布料，貌似单纯的说：“那太遗憾了，这么美的东西，没有合适的销售渠道，消费者都看不见。”

长安也很霸道，貌似谦逊地说：“我们慢慢学吧，准备去参加一些美国国内零售商的展会，拓展渠道。”

“你能应付直接面对他们吗， 你准备为此专门在美国设仓库？他们都是卖多少进多少，卖的好，立刻要补货，可等不了你的货在海上漂几十天。你有足够的现金为这些零售商放账么？他们不说卖完了再给你钱就是好的了。大零售商也是一样，越大的，赖帐的时间越长。有人为你催帐么？这不是你漂亮小姑娘能做的工作。”JEFF夸张的撇嘴摇头。

他的话让长安想起来布鲁克林黢黑黢黑的仓库，五大三粗的搬运工，浑身顿觉冷飕飕的。术业有专攻，现阶段自己还真没有能力做这个。再者说了，单独另起炉灶，综合成本更高，不如把这个功能外包给别人。美国传说中纺织品流通渠道百分之九十被犹太人垄断，不是没有原因的，进入的壁垒高。想想公司主席的脸，那个鼻子，还真的很犹太。

可也不能就这样让美国佬吃死呀！不是说酒好不怕巷子深么！长安想，现在自己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多说无益，不如苦练内功。她觉得和JEFF之间总有那么一股张力，于是狡诘的眨眨眼，对JEFF说，“我们已经决定请美国的设计师去设计下一季的产品，欢迎到时候你也莅临指导。”

JEFF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敢相信，拿不准长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美国式的微笑不作回答。想了一下，心下了然，仍然是表情平淡的道：“可以考虑。”出乎长安意料的是，他转身拿过一本月历，认真的查起来，“下个月第三个星期怎么样？”

长安只语塞了两秒钟，她知道JEFF要去意味着什么，她原本没有奢想能这么快得到肯定。一时喉咙发紧，倒底还是发出了声：“随时欢迎。”
出了JEFF公司大门，一个电话立刻打给MANNY，“我把你老公勾引走了，你一定要来监督啊。”只听对方电话里一声尖叫，“当然，我随时可以走，工作不是我的第一需要。”

“我需要你帮忙。”

“不是你真的看上JEFF了吧？”

“去你的，我想要你帮我设计一系列下一季的男式衬衫，一个月时间，有可能吗？”

对方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以MANNY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说：“如果没有人限制我做什么的话，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