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留学签证到手，人还在国内LG就写信来告之暑假和一个朋友一起去意大利玩。一放暑假就赶紧着收拾好东西，等朋友开车从巴黎过来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出发经阿尔卑斯山隧道直奔意大利。
一： 坏事之一 --- 偷宿农田
第一夜计划camping都灵，傍晚5点多到都灵第一件事就是找camping点。我当时是又聋又哑只知道跟着俩大男人走，那俩就靠一本米其林旅游指南行车找路，偏书上没有写都灵的camping点。在都灵转了约2个小时远远看到五颜六色一大片帐蓬，高兴地开到跟前一看是个帐蓬展销会场。停车问讯，这法语意大利语讲得热闹只是各讲各。忍不住下车添上一门半生不熟的英语，七嘴八舌最后整明白这儿根本就没有camping点。没辙，上车继续赶路。问题是在加拿大出了城十几分钟就满目原野随便找个路边树林就歇下了，这出了都灵还是市接市镇接镇，一路过去竟没个落脚处。眼看已9点多，且不说开车的人(只有朋友一人会开车且是新手)就是我也饿得前心贴后背。好容易看到几栋高楼公寓边有一小小的街心公园，心想先做晚饭吃饱，等天黑透了就搭帐蓬睡下。停下车取出简易炉子架上锅，水还没开呢，一辆警车呜呜开到，下来俩全副武装的警察直冲我们而来。走到近前看我正全神贯注(炉子太小，不全神贯注锅就翻了)的做饭呢。五个人三国四方语言一通乱说，末了警察搞清我们只是在这吃饭而并不住下(受骗了)，用法语说了一声“Bon appétit！” 跳上警车走了。看来这周围楼里的居民警惕性很高，在这过夜是不行了，吃完只能上路。开到半夜2点，实在不敢让朋友再开，尽管不断地跟他说话不断地抹清凉油，但毕竟头天早上7点不到就出门。见路边是农田找到一条土路拐进去几米，在田边搭了一个帐蓬让朋友睡下。我和LG就在汽车里把椅子放平倒头就睡。公鸡”喔喔”叫声把我们吵醒，睁眼一看：妈呀，主人家的房子离我们就二十来米且灯光已亮。赶紧把朋友叫起七手八脚拔起帐蓬顺带偷了3个玉米上车一溜烟就跑。跑出去十几分钟觉得安全了，就在路边停车煮玉米吃 ---- 那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玉米!!
如今说起都灵，除了五颜六色一大片帐蓬的展销会场别的啥印像都没有。当然那农田一夜和偷来的玉米的香甜永远也忘不了。
吃完玉米不干坏事了，干了件蠢事。
二： 蠢事 ---- 暴晒“虾”干
吃完玉米安安心心地去第二个目的地 ---- Savona。快11点时看到路边有camping的牌子，本是要找贴着海边的camping点，不是被昨夜的经历整怕了吗？管它呢，先住下再说。跟着指示牌三转两转到了camping点，一看：哈哈，就在海边。交完钱他俩搭帐蓬(穷学生就两个人字型单人简易帐蓬)我做饭，吃完夹着晚上当床垫的2尺宽不到的小草席就往沙滩冲。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兴奋样，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海。蓝天，艳阳，绿水，白浪，高兴地又跳又叫发疯似的。跳完叫完就往沙滩上一躺闭上眼一会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觉得浑身又痒又痛。看别人都在水里玩，我也下海去了。海里玩够了上来接着晒，看到身边有人拿个瓶子挤出cream往身上涂，很好奇的问他们涂什么，LG和朋友说是一种可以让皮肤晒得更黑的油。哦，喜欢皮肤晒得更黑？不懂。
不管别人的事，我们舒舒服服直晒到7点多才回camping点。洗淋浴时感觉水里都是沙子，冲得皮肤疼。接着又觉得毛巾上也都是沙子，怎么冲都冲不掉，奇怪。告诉LG，他想都不想就说我是在沙滩躺久了，心里作用。夜里躺在帐蓬里觉得到处都是沙子，疼得我无法入睡。跟LG报怨：怎么把那么多的沙子带进帐蓬。LG说：哪来的沙子？你今天还没疯够？睡吧。可沙子咯得我疼得睡不着啊，没办法翻个身趴着睡终于睡着了。早上醒来就在帐蓬里找沙子，但没找到。怪了,，帐蓬下是厚厚软软的草，什么东西咯我呢？LG看了下我后背说：什么沙子，是你后背晒出的泡！原来如此，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觉得到处是沙子。去沙滩要涂防晒油这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我们居然都不懂。笨，把自己当虾晒干呢，而且过了几天又啥也不涂暴晒了两天。
已不记得疼了几天，只记得共脱了三层皮。还记得回家的路上在后座安安静静的撕脱的皮，最大的一片有1/4巴掌大。这就是意大利的海滩阳光给我的见面礼，我高高兴兴地收下并跟染上了鸦片瘾似的从此后每年至少去海滩晒一星期。躺在太阳下，吹着海风听着涛声那晕乎乎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享受了那么多年日光浴的代价 ----- 那还用说吗。
别笑我啊，谁让咱长在中国从小没福度假呢？再说了，也没人告诉我啊。
干了蠢事又不知该干啥事了。
三： 坏事之二 ---- 罗马报警
八十年代初，中期出去的留学生大多持公派护照，那时延护照特麻烦。这护照快到期的都八仙过海想方设法找延长护照的理由，并一路过关斩将取得国内一个个部门同意延长的签字或大红印章，然后去大使馆看各自运气有的延一年有的半年最少的才3个月。朋友的护照眼看就到期，他已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这延个半年一年的也不解决问题。有人给他支了一高招 --- 到了罗马去警察总局报案，就说装有所有证件的随身包给人偷了，然后凭报案记录去大使馆申请一份新护照.。新护照只有五年期的，这不一下解决了五年的麻烦？罗马小偷多本事大是赫赫有名的，这话说给谁听都相信。朋友是个老实人，把这打算吞吞吐吐地跟我们说了。我们立马给他打气：没关系，我们陪你一块去给你当证人。
计划赶在警察局开门前几分钟去等开门，报完案立马去使馆，了不起化2小时不影响玩。到那一看：嗬，门外已排起了长蛇阵。都被偷了？这罗马小偷也太多了点吧。照这阵势啥时能轮上我们？排了几分钟我着急了，让他们俩排着，我说去前面看看。到门口见有个警察在给排队的发号。我过去打招呼：先生好，我们是来意大利旅游的，昨天在大街上让小偷把包偷了。钱包护照都没了，回不去了。小伙见了我满脸阳光笑着说：小姐，你丢了护照？别着急，不用排队，从那个门进去到哪哪哪去找谁谁谁。我一听不用排队就乐了，马上得寸进尺：先生，我不懂意大利语，进去后找不着地方。他马上说：没关系，我叫人带你去。我这个高兴啊，对他连声说谢谢并让他等等。没等他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跑去把LG和朋友拉来， 帅哥这才明白不是小女子我丢了包(当年欧洲许多麻烦的事年轻女孩去如碰上个男的办得可快了。别人说难办的事如签证居住证等我去办都是笑脸相迎还能收到一堆赞美话)。不过他倒是说话算数，叫来另一个警察带我们进去报了案，记得没几分钟就完事了。
拿着报案副件出来就奔大使馆。到那摁门铃，门边的对讲器里传出话来：谁？什么事？我们说：留学生，护照偷了来申请新护照。一会儿门开了，我们进去呈上报案副件，说明经过填了一份表格。办事的一点都不怀疑，说：你们还幸运，就一人被偷不至于一分钱没有。那天有个学生被偷得精光只能来这借钱。他挺关心地对我们说：出门在外要小心，意大利小偷多，钱偷了回国买不了大件(攒钱买大件这话估计很多人都听不懂)。不记得是隔了几天拿到的新护照，也不记得是否在大使馆蹭了顿饭(使馆的饭挺好吃的还不贵，我们在巴黎玩就是在使馆蹭的饭)。总之，很简单的办了一件难事，得益于当年大家都诚实。不得不说当年使馆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真好，到使馆真有到家的感觉。
不过我们在意大利不是光做坏事，游山玩水晒太阳哪样也没耽误。
四： 稀奇事 ---- 警察横枪巡逻
意大利的小偷大该是挺多的。不说走之前所有听我说要去意大利旅游的法国同学都告诫我要防小偷，就是周围去过意大利的中国留学生被偷的比例也相当高。而且偷法各种各样有点防不胜防的感觉。大该归功于我们的警惕性高，所以整个意大利旅游期间没被小偷光顾(却光临了警察局报失)。
一路游到佛罗伦撒，第一天上街逛没几分钟就看到四个警察一字横排个个胸前挎枝长枪(不懂是什么枪，卡宾枪？想来不会是轻机枪吧？)面对我们走过。觉得很吃惊，出了什么事？走过一条街又见五个警察(其中一个是女的)排成横排同样胸挎长枪面向我们走来。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出了凶杀案？抢劫案？可从他们走路的速度和神态看不象啊，再看周围游客行人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事没啥异常，想来不会有啥大问题。走不多会又是一批警察同样装束走过，记得当时还数共遇到几批。晚上在camping点附近山坡上米开朗基罗广场（ Piazzale Michelangelo）看日落和夜幕下的佛罗伦撒时同样是不断跟警察打照面，还好不是一排且只挎短枪。第二天参观教堂和博物馆时见到的警察少些(但记不清是否挎长抢)。一排警察挎枪巡街真是头次见到，也只是在佛罗伦撒见到。你想啊，佛罗伦撒挺优雅古典的石砖街，一字排开那么多警察什么气氛？
前些年有朋友去意大利，我给他们的第一个忠告就是当心小偷。即使这样他们在地铁里还是给小偷围上了，好在发现得早包没被偷走。
如今在意大利大该不会见到一排警察挎枪巡街了吧?
五：头等大事 ---- 吃
穷学生去意大利，带上锅碗瓢盆，简易炉子及几个煤气罐再背上些罐头就上路了。现在回忆当时吃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有几餐却是如今饭桌上的笑料。
那偷来的玉米自不必说了，现在每吃到玉米就要加一句：没有当年偷的好吃。
话说那天三人把比萨塔推斜了又扶正出来(依样画葫芦装着双手把塔推斜，印出来的照片塔是正的人是斜的)，饿得头昏眼花但就是找不到卖吃的地方 --- 都睡午觉去了。好在比萨城不大，开着车到处转，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小超市。进去提了一只鸡拿了一瓶水(1升？2升？)就出城，找到一没人的地方，停下车爬上路边高坡架起锅就煮鸡。没葱没姜没厨酒也没舍得用喝的水洗，扔进锅倒上水撒点盐开煮。煮开过二十来分钟用刀扎见没血捞起撕一大块就啃。我虽说是饿得能吞下整只鸡，但吃了几口觉得腥就不吃了。当时不是出国不久，加上法国大学食堂的伙食好吗，嘴刁得很。那两个可不管，狼吞虎咽，一会儿风卷残云就差没把所有骨头都嚼碎吞下，吞了一些是毫无疑问的。吃完觉得还没过瘾，又把煮鸡的盐水连锅端起，我忙喊：那不能喝！那俩可能听都没来得及听见，一人两口全下肚了。完了一抹嘴：鲜！那样子跟威虎山下来的土匪没多大区别。如今说起这事，我笑LG像土匪他笑我嘴刁活该挨饿。吃完上路一会就觉得口渴(那煮鸡的水多咸哪)，水喝完了，他俩就计划找个瓜摊买西瓜吃。不久还真碰上一个推车卖瓜的。三人下车，挑瓜的挑瓜问价的问价。卖瓜的只管“瓜冬”“亲科” 的嚷(我猜是在报价格)。最后我记得是掏出钱来让他自个拿，忘了是多少里拉买的一个大西瓜。捧到车旁几拳砸成小块坐在路边就大吃起来。这次我可不跟他们客气了，直吃到肚圆腰滚。意大利的西瓜真好吃，直到07年去希腊才吃到同样好的西瓜。看来偷的玉米好吃不是心里作用，那儿的气候就是出好瓜果好蔬菜。
另一次去Portofino，忘了到几点才在沿海路边找到个做饭的地方。所有的存货翻出来就是几个罐头，有choucroute(加香肠咸肉的酸包菜)，荔枝，还有啥不记得了。反正是煮开半锅水把几个罐头扔进去，煮几分钟捞出，打开罐头就吃。吃得那叫一个香，连罐头里的汁都喝了。边吃边对LG说：你怎么说choucroute不好吃？这多好吃啊！LG说：回去就给你买一罐看你吃不吃。回去后真买了一罐，但怎么吃都不是当初那个味，因为是自己要求的只能硬着头皮吃。来加拿大后想起当年的美味又买了一罐，但这儿choucroute更不好吃，以后再也没买过。
本没打算在意大利吃餐馆，因为穷学生没钱。在威尼斯的第二天，到晚上7点多还不想走，那么浪漫的气氛，巷子里一个个古典风味的小餐馆飘出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咬咬牙就进了一家餐馆。俩男人自然点肉，我点了一份spaghetti。但记忆中和咱们这的spaghetti整个两码事，倒有点像家乡的咸菜肉丝面，只不过是海鲜取代了肉丝而已。总怀疑自己记错了，但LG说我的记忆是对的。前两天煮面条时放了些在意大利店买的assorted mushrooms in oil，一吃马上想起：这不就是在威尼斯吃的spaghetti的味么？
Pizza是在佛罗伦撒吃的，走在街上闻到香味看着酥酥薄薄的饼想着不应难吃。尝了一块觉得还可以，下面的dough又酥又松，说不上是美味但比北美的Pizza可强多了。
六： 没干成的坏事 ---- 闯关
在意大利北部两边沿海转了半个月，最后一站到Lake Maggiore，坐游船玩了几个岛。晚上在camping点讨论第二天的回程时朋友建议接着去瑞士玩，他说我们的车是法国牌照加上他的国营公司工作证没签证闯关有希望成功。
早上起来收拾好，还特意把车整得干净些(多傻啊，以为投瑞士人爱整洁之好就能蒙混过关)就继续往北奔瑞士。大该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瑞士海关，说了没几句那帅哥就客客气气请我们向后转开步走，这次小女子也有不灵光的时候了。得，回家吧。一路走一路停，下午过了意法边境隧道就在阿尔卑斯雪山脚下的一个camping点停下不想走了。斜阳下静静地坐在金色的草地上看着山上白皑皑的雪，任凭脑中信马由缰。夜幕降临，LG和朋友还坐着不想动，而我则只有脑袋露在外边，人已缩在帐蓬里。虽说是八月初，但雪山脚下还是有点凉。喜欢欧洲的camping点 --- 没蚊子，估计是气候干燥的缘故。
一夜醒来只能回家。路过Annecy(法国的一个旅游地，小镇靠山环湖。从五十年代起就严格禁止各种污水排入，湖水特别清澈。小镇的下水道做成明渠，滤过的废水环绕各条布满鲜花的小街。十年前再次去时小镇仍那么漂亮，湖水仍那么清澈)，看着那清澈的湖水和享受日光浴的人们还是忍不住停车在沙滩上又暴晒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朋友第二天离开我们家后倒底不甘心又去闯关，这次他成功了，一人在瑞士又逍遥了几天。如今他把欧洲的角角落落都游遍了，而且不是我们这种走马观花的游。离开法国最大的遗憾就是假期(他每年九周半假期)和美食，但从不后悔来加拿大。人不能所有好处都想占着不是?
结束语：---- 金色的意大利
意大利之旅转眼已过去二十多年，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旅游。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长那么大，突然间迈出大门，扑面而来的一切是那么新奇那么惊叹。从那以后每年或近或远都要出门，但是意大利之旅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永远那么新鲜。
说不出意大利哪儿最美。每一地每一处或可静静地呆上一天海阔天空任你想像，或可轻轻地漫步其间尽情感受那份弥漫在空中的气息。闭上眼睛，出现在脑海中的意大利是斜阳下的一片金色：无论是罗马的废墟还是梵帝冈的教堂；无论是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还是佛罗伦撒的博物馆； 无论是比萨的斜塔还是圣马力诺的小街；无论是Rimini的沙滩还是Protofino的城堡；无论是阳光下的亚得里亚海还是和风中的马焦雷湖。我知道这并不真实，至少海水湖水不是金色而是蓝色的。可翻开照片再看，还是一片金色的感觉。是那一片片红色屋顶的古老建筑，还是褐色土地上残砖断墙的废墟？是到处可见的大理石雕塑和教堂，还是那金黄色的沙子金黄色的草？是处处所在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还是悠久的历史文化散发出的气息？不会是因为满街一个个皮肤晒成古铜色的游客(包括我们仨)吧?……特感动电影“教父”中最后老了的Michael独自坐在西西里乡村金色的阳光下那个镜头。可惜我们只走了半个意大利，罗马以南和西西里都没去，当时傻呼呼的以为西西里尽是黑手党呢。
下次去意大利一定去南部走一圈。
【 穷学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