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成了三个孩子的妈
出国前，我爱玩爱闹，虽然我在二十几岁时就拿了结婚证，我当时还是把自己当作尚未长大的孩子。这不是我嫩中装嫩，而是我确实不谙世故不解风情。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不敢妄称我已经长大成熟了。
刚出国那阵子，我特爱和父母在信中唠叨。有时谈到某件我在美国的狼狈经历时，父母总会不客气地批评我，唉，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在大人的眼里，我永远长不大，永远不懂事。我们现在看自己的孩子，不也经常用“不懂事”来批评教育他们吗？
我和老公刚在美国团聚不久，远在山东的婆婆就给我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老人家直截了当地向我表达了她想抱孙子的强烈愿望：儿媳妇，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男孙子啊。婆婆的这几个字，让我忍俊不禁。男孙子，多可爱的称呼。难道还有女孙子吗？
在我的骨子里，我喜欢自由，喜欢不被约束的生活，我不愿我的留学生活被孩子给捆绑得严严实实。可以想象，收到这封信之后，我很快就把它丢到了一边。我刚出国，婆婆您现在就让我生孩子？这绝对不行。我自己还没玩儿够呢，而且功课又这么紧，我的生化课都快亮红灯了，应付学业才是我的主要任务。
半年多以后，我们生物系里发生的一件事儿对我震动很大。一位中国女留学生刚来美国后，就吃惊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的老公还在中国，她独自一人在美国留学深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她，很可能就选择人工流产了。而这位女同学最终做出的“留下孩子，继续读书，慢慢等老公出国探亲”决定，真的把我镇住了。在随后的日子里，我眼看着这位女同学的腹部从孕早期的平平坦坦，慢慢变得如西瓜一样圆圆鼓鼓时，我心中的母性终于被唤醒了。我拿出婆婆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让我也有个孩子吧，我想做妈妈了……
女人的母性一旦被唤醒，就变得急不可待势不可挡。在我出国两年多后的那个春天，一个精子和卵子的成功相遇，就这样成就了我大女儿的宝贵生命。待到岁末白雪皑皑时，在九月怀胎瓜熟蒂落那一天，我把初生的女儿抱在怀里，怎么看也看不够。在孩子出生后的月子里，我天天都要给女儿照相录像，我恨不得用胶片能永远留住我初为人母时的那些甜蜜时光。
在孕育女儿的九个月里，我一直在孕期反应和忙碌的功课中挣扎着。在孕早期的那年五月，刚好赶上了我的硕士论文答辩。美国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女人在怀孕的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把怀孕的消息广而告之，以免因孕早期的意外流产而让孕妇遭遇尴尬。在这种习俗支配下，在我答辩前后，我死死守着心中的秘密，强忍着时时袭来的呕吐感，若无其事地和导师谈论我的毕业论文。在我硕士论文答辩那天，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一起见证了答辩大厅里的紧张气氛。多年以后想起这个经历时，我竟生出一丝愧疚之感。孩子在娘胎里就感受到了母亲学业的艰辛，这太不符合轻松的孕早期胎教了。
女儿过了三岁以后，我又开始母性焕发蠢蠢欲动了，尤其是看到女儿孤零零地抱着洋娃娃，时常显露出幼儿的孤单和寂寞时，我觉得我们该给孩子生个玩儿伴了。好在美国没有计划生育一说，想生就生，美国根本就没有街道大妈管你的肚子问题。不过有个事儿特别邪门，这事儿让我差点儿以为我患了不孕症。想生老二时，我还很年轻，我以为生孩子就和咳嗽打喷嚏一样容易。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二宝当年把我们两口子折腾得够呛，怎么整也整不出个孩子出来。当时我心想，完了，我得搞试管婴儿去了。
希望总是在绝望时出现。就在我到处打听人工受孕的可能性时，二宝到我肚子里报道来啦。这得之不易的二宝，现在成了我们两口子的掌中宝心头肉。我甚至还胡思乱想过，越是得之不易的孩子，越懂事，越聪明漂亮，越能给父母带来好运啊。二宝出生的那年夏天，托孩子的福，孩子爹终于迈出了改行的第一步，找到一份特别满意的工作。在二宝随后成长的岁月里，她给我们带来的自豪与惊喜更是连连不断。比如每次我去教会，一位在美国政府工作的华人总会对二宝啧啧称赞，你这孩子这么漂亮，你妈妈多有福气啊。
托上帝的福，我的确是福气多多，我儿子就是上帝送给我的意外礼物。既然生二宝时我在床上累得那么费劲，我毫不谦虚地自动把自己打入了疑似不孕症妇女之列。于是，在那事儿面前，我放松了警惕，我儿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致的。
得知第三次意外怀孕的消息之后，我心里非常紧张，尤其是在孕早期时，是弃还是留这个孩子，把我折磨得闷闷不语。当时我老公刚刚决定要考美国医生执照，我自己做了多年的博士后，也该为自己的就业前途有所考虑了。再多一个孩子，就多了一份牵挂和责任。美国养孩子很贵，花销也特别大，多个孩子多张嘴，我确实担心我们的经济能力是否能承担养育三个孩子的重任。当我向母亲透露这个担忧时，母亲非常乐观地鼓励我，别怕呀，孩子都是带着口粮来的，孩子见风就长，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母亲的这番话终于让我顿开茅塞，于是我不再忧心忡忡了。
在母亲的鼓励下，我打定主意留下老三之后，心里还在继续敲着小算盘。如果这老三还是个丫头，我该怎么办呢？我多尴尬，多没面子啊。这时，我的合伙人终于发话了：“怕啥，咱有仨闺女也挺好的。生，老婆你就大胆地生吧。”无论何事，人在做决策时心里特乱特累。但一旦打定主意，心里就轻松了许多。于是，我很快又成了自豪的孕妇。那年金秋，当我的小儿子在美国华盛顿大学附属医院初试啼声时，我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从此以后，我在异国他乡就这样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3/19/11
